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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傳旨的小太監到顏府的時候,顏珩舟正在和常梓軒下棋。

都是斯文人,棋局劍拔弩張了,兩人麵上也是雲淡風輕。小太監說完,顏珩舟剛好落下最後一子,常梓軒嘆了口氣,將黑子丟回了一旁的棋奩之中。

顏珩舟微詫:“陛下召我進宮議事?”

他頓了頓:“沒有旁人?”

小太監隻是傳話的,自然不敢多說什麽,躬身稱是。

一旁的常梓軒若有所思。

他道:“咱們這位陛下,倒是越來越讓人看不透了。”

顏珩舟:。

天子傳召,耽誤不得。

他沒多說什麽,站起身就準備走,常梓軒卻叫住了他:“你等等。”

顏珩舟:“嗯?”

他的心情還挺放鬆的。

李昭漪雖說身份特殊,但性格、年紀和樣貌都擺在那,要說顏珩舟心裏有多少敬畏,他這種見過大風大浪的實在不至於。

但常梓軒卻道:“你給我注意點。”

“陛下脾氣好,但性子挺倔。”他慢慢地道,“這兩天他和雲殷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你我都不清楚,這次傳召,多半還是因為裏頭的事。”

他嘆了口氣,“前段時間,我試探著勸過一句,陛下看著不怎麽高興……”

“總之。”他說,“你我身份特殊,摻和進這事沒有好處隻有壞處,有什麽事,你別急著應,至少回來商量一下再決定。”

平日裏懟歸懟,關鍵時刻,顏珩舟到底是自己人。

顏珩舟了然。

他道:“沒事,我知道分寸。”

“不過……”

他頓了頓:“可以問麽?雲殷他,對陛下到底是什麽想法?”

這話出口,連常梓軒也忍不住,沉默了一瞬。

-

片刻後,常梓軒道:“還能有什麽想法。”

“這話有問題啊。”顏珩舟道。

常梓軒沒好氣:“什麽問題?我說你到底去不去宮裏了,就非得現在聊這事?”

他這幾日本就提心吊膽,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今日更是被這一次突然的傳召打得心煩意亂。隻想趕緊讓顏珩舟滾。

但顏珩舟不僅不滾,還直接坐下了。

“咱們陛下寬仁,想必不差這一盞茶的時間。”他道,“說說唄,我心裏也好有個底。”

他其實也是拿不準。

麵聖的是他,總不能一無所知。

常梓軒拗不過他,隻好道:“就你看到的那樣唄。”

“阿殷他挺喜歡的吧,就挺認真的。”他說,“你也知道他那個性子,認定了一般不太可能改的。你見他對誰那麽上心過。但是……”

他頓了頓,“陛下畢竟是陛下,跟臣子混在一起,終究,不像話。”

他挺理解雲殷的。

以雲殷的身份地位,喜歡上任何一個人,他基本都能得到。

唯獨李昭漪。

他親手養出來的小皇帝,他不可能不管不顧地任由自己的心意。所以,他理解雲殷的糾結。

他隻覺得難辦,顏珩舟卻道:“但是我看雲殷的樣子,也不太像能放下的樣子啊。”

“按照規矩,登基第二年不就該選秀了麽。”他道,“這都開春了,怎麽禮部一點動作都沒有?總不至於是禮部自作主張吧。他們有這個膽子?”

常梓軒一噎。

“話是這麽說。”他道,“但這……”

雲殷現在還時不時留宿澄明殿呢!

“話是這麽說,就該這麽辦。”顏珩舟道,“既然隻求一時,那其餘的事就該按正常的步調走。不然,君威何在?”

他還不知道成烈王世子的事。

若是知曉,這句話的語氣還會更篤定些。

可即便如此,常梓軒還是惱了。

他說:“那按你的意思,陛下一邊和阿殷不清不楚,一邊立後納妃就是合理的了?”

顏珩舟道:“那就別和陛下不清不楚。”

常梓軒愣了。

“梓軒。”顏珩舟看著他,斂了笑意。

他頓了頓,“這話我原本不當講,左右我已去了江南,京中的事和我無關。但你是我的至交,我還是得提醒你。”

“我知你和阿殷這幾年都過得不容易。但是梓軒。”他緩緩地道,“凡事理應論心,不論親。”

“有句話你說得是對的。”他道,“陛下和阿殷之間是私事,你我管不著。但單論這件事,阿殷就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我不覺得當初會是陛下主動提出這樣的關係。所以……

“若陛下不是陛下,又或者,若陛下是女子,你還覺得,阿殷這樣做,是合適的麽?”

常梓軒張了張口。

“我相信。”顏珩舟道,“阿殷他自己,都不會這麽覺得。”

覺得,卻還要這麽做。

是情不自禁,也是一生難得的放縱。

踏破了那道禁忌,卻不給任何的承諾,隻是將人圈在身邊。若李昭漪是個女子,但凡家裏有寶貝的爹娘抑或是兄弟姐妹,都得抄了家夥跟人拚個你死我活。

李昭漪不是,他也沒有疼他的人。

顏珩舟不知道的是,他曾經有。但即便是陸重,也沒辦法跟當朝的攝政王抗衡。他在宮中唯一的倚仗,隻有雲殷。

若是天生冷心冷清,倒也能無所顧忌。但誰都知道,雲殷不是這樣的人。

他喜歡李昭漪,怎麽可能不在乎李昭漪的感受。

與其說顏珩舟是在為李昭漪打抱不平,不如說,他隻是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李昭漪如果難受,那雲殷絕對也不會好受。

隻是現在,李昭漪並未表露出不適,矛盾埋藏在很深的地下。

所以一切才能顯得這麽溫和。

可是。

矛盾總有爆發的一天。

-

這天的最後,常梓軒還是妥協了。

他說:“……那你說,該怎麽辦。”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不是說阿殷這事做得妥當。”他覺得自己冤死了,“他還沒跟陛下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勸過他,我說你悠著點。沒用啊。”

他委屈死了,顏珩舟愣了下,臉色也緩和了。

“我不是怪你,隻是提醒。”顏珩舟道,“有些事,我這個局外人可能看得更清楚些。你跟陛下無親無故,自然會站在阿殷的立場上替他考慮問題。”

他頓了頓,“至於怎麽辦……”

“其實我覺得。”他道,“若是真心喜歡,那就直接告知對方。一直藏在心裏,對方也不知道,對方心思敏感一點,會委屈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常梓軒在京中呆了許久,對李昭漪的性格再了解不過。

他意識到了顏珩舟說的可能真的是對的,臉色也變得有些微妙。尤其是,他想起了李昭漪和雲殷最近莫名其妙的冷戰。

他終於有些著急了:“那我去勸勸阿殷?”

“行啊。”顏珩舟道,“注意措辭,別讓他以為你要搶他相好的。”

饒是心情複雜,常梓軒也忍不住樂了。

過了一會兒,他道:“哎,你覺得這些事,阿殷能想通麽?他怎麽不著急啊。”

顏珩舟微頓。

片刻後,他說:“若是他能想通自己對陛下的心意,那麽應當也能想明白這些。之所以遲遲不跟陛下坦白……”

他突然笑了笑。

“你剛剛說,阿殷喜歡陛下。”他道,“那你覺得,陛下對阿殷呢?”

常梓軒怔了怔。

“這還……”他有些猶豫而誠實地說,“真不知道。”

他是雲殷的朋友,就像顏珩舟說的,看事情想事情,都是從雲殷的角度看問題。坦白說,他是真沒想過李昭漪會怎麽想。

李昭漪……

他抽了抽嘴角:“我說真的,你換朝中任何一個人,就算我沒怎麽接觸過,我都能說出他們大概的想法。但是陛下的想法,我是真說不出來。”

從這個角度,李昭漪是真適合當皇帝。

……什麽叫聖心難測啊。

“所以啊。”顏珩舟慢悠悠地道,“你猜不出來,有些人也猜不出來。”

常梓軒不知道,頂多是少一個風月八卦。

雲殷不知道……

“嘖。”顏珩舟道,“慫。”

*

有些人慫,有些人卻要直麵。

到最後,顏珩舟還是把自己收拾齊整進了宮。

進宮的路上,他還在想和常梓軒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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