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第49章

正如顏珩舟預料的那樣,幾天之內,京中傳來的,都是報平安的消息。

李昭漪起先還有些惴惴不安,但是顏珩舟天天變著花樣勸他,他說“小琅,你想啊,你著急,這一天過去了,不著急,這一天也過去了,你就先玩著,他來了再說唄。”

說這話的時候,他親昵地摟著李昭漪的肩。

起先,對於他的稱呼和自然的動作,李昭漪是十分不自在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顏珩舟的情商太高,漸漸地,他竟然逐漸地習慣了這種感覺。

這種……好像真的長兄在身旁的感覺。

顏珩舟對他很好。

作為顏家名義上的小少爺,他一應的吃穿用度都有人精心照料。他喜靜,平日裏在落腳處住宿,他的院子就隻安排兩個經驗豐富的婢女。

每個晚上,顏珩舟還會過來陪他聊聊天。

他們從前也聊天,多半是幾個人一起聚會的時候。

隻是那個時候,李昭漪聽得多,說得少。因著過往的經歷,他很難參與到他們之間的談話。

其實他也想過雲殷為什麽非要帶著他,好在後來,似乎也是意識到了他的不自在,他再找借口推拒的時候,雲殷也不會強求。

但是顏珩舟不一樣。

第一次他來,李昭漪如坐針氈。

他很怕顏珩舟說起雲殷,無論說什麽,他想他應該都很難控製自己的情緒。

可是顏珩舟沒有提到一點他們的過往。

他隻是帶李昭漪去逛了夜市,沒有任何節日加持的陌生小鎮上,下著細密的小雨。攤主們忙著支起擋雨的油紙,而顏珩舟撐著傘,給李昭漪挑選麵具。

有的時候出門在外不方便,麵具確實是個必需品。

挑完了簡樸用於遮擋的,他拿了個小兔子花樣,在李昭漪邊上比劃:

“這個怎麽樣?”

“……”李昭漪說,“如果你給自己買的話。”

有雲殷的前車之鑒,他很警惕。

顏珩舟就笑。

最後,李昭漪拗不過他,挑了個小狐貍的。

作為交換,顏珩舟自己戴上了那個毛茸茸的兔子。

麵具戴上,仿佛就真的變成了另一個人。

李昭漪心變得輕盈了起來,他看著波光粼粼的護城河,還有不遠處亭子裏言笑晏晏,吟詩作對的書生,心情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第二天,第三天。

顏珩舟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問。

他隻是帶著李昭漪穿過無數陌生的大街小巷,煙雨人家,田間地頭。仿佛是洞悉了這位自小長在深宮、也被囿於深宮的帝王心底最深的渴望。

他們聊著民間的奇聞軼事,秀麗山川,卻不談現在。

幾天過去,李昭漪終於徹底地放下了心底的那點忐忑和不安。他意識到,他心心念念地要出宮,或許念的,就是這一份自由和寧靜。

如果說一開始,他還隻是一時衝動的話。

那麽現在,他真的有些不想回去了。

這話,他告訴了顏珩舟。

*

他們也不是真的什麽都不聊。

這場對話發生在他們經過的一處密林裏。

因著李昭漪在,其實他們還是加快了腳程的。有的時候不趕巧,就得在一些條件不太好的地方解決住宿和用餐。這一日,他們在林中簡單地用了點乾糧。

飯後,顏珩舟和李昭漪趁著休整,去了一旁的一眼清泉邊上消食。

李昭漪戴著狐貍麵具,卻掩不住麵容的清麗。這一路上無論是百姓還是隨行的侍衛仆從,總有悄悄看他的人。不是懷疑,隻是被吸引。

李昭漪似有所覺。

顏珩舟驚訝於他的敏銳,李昭漪道:“雲殷……”

“他說過。”

說過他很漂亮。

也是因為他的臉,對方才這麽想要他。

他的語氣很平靜,顏珩舟聽出了弦外之音,他嘆了口氣。他說:“其實我有的時候也挺同情阿殷。”

占有的本質是不安。

這是雲殷的性格和經歷使然,但很難說,這裏麵沒有微小的一部分原因,是——

其實雲殷潛意識也知道,以李昭漪的樣貌和條件,但凡他踏出精心打造的囚籠,他能見到大千世界,而大千世界,也不會吝惜對他的偏愛。

雲殷不自信,聽起來是天方夜譚。

但在李昭漪身上,或許的確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他話說了一半,李昭漪自然不知道他肚子裏的彎彎繞繞,他被清泉裏的幾尾小魚吸引住了目光。許久之後才道:“……你說什麽?”

語氣心不在焉。

顏珩舟:。

“沒什麽。”他道。

他頓了頓,看著李昭漪專注的神情:“這幾天,小琅玩得開心嗎?”

沒有什麽猶豫,李昭漪點了點頭。

幾天下來,他已經很習慣於在顏珩舟麵前表達真實的情緒。

因為顏珩舟和那個遙遠的京城沒什麽關係,他隻是顏珩舟。硬要說多一層的身份,比起雲殷的好友,他更像是李昭漪的兄長。

-

空氣中安靜了好一會兒,李昭漪道:“我以前……沒看過這些。”

旁人眼中觸手可得的錦繡河山,於他而言隻是遙不可及的夢。他踏入了夢中,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實。

他頓了頓,補充:“其實雲殷,他有經常帶我出來,但,不可能很遠。”

這是他這麽多天第一次提起雲殷。

顏珩舟心裏有數,不知怎麽的,明明知道,這是個切入話題的好時機,他卻也不想多說。

他心裏也有一杆天枰。

最開始是義務幫兄弟照顧相好的。

現在是隻想讓弟弟開心。

他說:“京中確實沒什麽好玩的。”

他也開始變得冷酷。

李昭漪默默瞅他,從他臉上看到了明晃晃的嫌棄。

他忍不住笑了。

他一笑,顏珩舟感覺有些陰暗的天都亮了幾分。然後他聽李昭漪說:“其實我原來,沒想那麽多。”

他垂了眼,看向水中自己的倒影:“做皇帝……沒那麽痛苦。時間久了,就習慣了。享受了那麽多,總要付出一些東西。而且,我那個時候更想和師父在一起。”

出宮像是一個夢。

夢裏沒有冷宮的殘酷,還有陸重。他們不必囿於身份的限製。

這是出宮對他來說最大的意義。

顏珩舟頓了頓:“你要是想,我可以設法把你師父帶出來。”

這一次,陸重拒絕了和李昭漪一起走。

他是想替李昭漪引開追兵的,但李昭漪不願意他折騰。

一來二去的,他索性讓陸重安心呆在宮裏,就當什麽也不知道。

顏珩舟這麽說,李昭漪眼睛一亮,然後他又聽顏珩舟道:“這是之前那次吧。這次呢?”

他也聽說了之前的那一次離開。

感想是,雲殷栽了,真是讓他毫不意外。

李昭漪沉默了片刻。

就在顏珩舟想開口“不想說也沒關係”的時候,他開了口。

“不想。”他道。

不想見他。

不知道怎麽麵對他。

人在極度痛苦和恐懼的時候下意識的選擇永遠是逃避。

為了逃避,他可以鼓起十足的勇氣,做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提想也不敢想的要求。

這一切,都是因為兩個字:

不想。

而這個“他”是誰,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

其實遊玩之餘,這幾天,李昭漪也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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