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顏珩舟這話,也是掙紮許久才說出來的。
其實於政事上,這事根本沒必要拖這麽久才告訴李昭漪。之所以有意無意地瞞著對方,原因很純粹,就是因為這事關李昭漪要不要回京。
從情感上,顏珩舟自己遠離了紛爭,自然也希望李昭漪可以和他一樣。尤其是李昭漪還有那樣的過往。
江南的水養人,留在這裏,李昭漪會一輩子無憂無慮。
而他也會真正地多一個乖巧可愛的弟弟。
但是理智上……
理智上,顏珩舟有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尚未成形,卻足夠讓他產生矛盾。
不管怎麽樣,這事都該李昭漪自己做決定。顏珩舟該說的話都說了,他也猶豫,臨走的時候看了李昭漪一眼,見他怔怔的。
他心裏嘆了口氣,踏出門。
接下來的幾天裏,誰也沒有再提起這事。
雲殷依舊隔三岔五地就消失,知道他在做什麽之後,李昭漪時常為他感到心緒複雜。
他不知道雲殷是怎麽想的,至少在他麵前,雲殷看上去總是和往常一般無二,什麽事情都像是雲淡風輕。
那一個雨天突如其來的沉默也像是從未發生。
他還是對李昭漪予取予求,凡事細致入微,再忙也記得每天來看他一眼。但是他不再說多餘的話,做多餘的事。像是一個真正的君子。
李昭漪起先沒發現,隻覺得日子沒來由地清淨了不少。他心中忐忑,總在想雲殷什麽時候會來問他,他又該怎麽回答。
時間久了,到底有所察覺。
隻是問題臨出口,他突然想到了顏珩舟那句“他不是非把你帶回去不可”。
顏珩舟為什麽這麽說?
他顯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替雲殷做決定。
那麽答案就隻剩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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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殷坐在長廊上喝酒。身邊坐著木柯。
兩人相對而坐,雲殷喝,木柯給他倒酒,一杯接一杯,一壺空了,他把杯子收了。
他說:“主上,不能喝了。”
雲殷掀了眼皮,眼裏寫著“你想造反?”。
木柯不為所動。
做影衛,最重要的就是臉皮厚。
所謂臉皮厚,就是能對自家主上的任何不合理行為勇敢說不,並且無視對方的嫌棄和批評。
他說:“主上,您不該對顏家主說那句話。”
雲殷沒說話。
“您這麽說。”木柯耿直地道,“陛下會誤會。誤會您其實沒那麽喜歡他,他就更不會跟您回去了。”
雲殷:。
他說:“更?”
木柯:“……”
呃,不小心說出了心裏話。
雲殷喝了口酒,他說:“陛下不會誤會。”
從前或許會。
從前的李昭漪自卑、怯懦、不自信。他不相信有人會毫無雜念地喜歡他,把自己藏進厚厚的蝸牛殼,甚至會用謠言欺騙大腦,達成自我厭棄的目的。
但是現在的李昭漪不會。
現在的李昭漪是顏家眾星捧月的小少爺。
他漂亮、靈動,依舊安靜,卻不會再蜷縮在角落裏用膽怯的眼神看人。
他會察覺異常,但不至於因為這點異常就把自己擁有的愛全盤否定,而以他的聰明,沒有了那點蒙蔽心智的自卑,他猜得出雲殷的打算。
猜得出,卻依舊不來找雲殷。
木柯的後一句話,才是最重要的。
雲殷不知道作何滋味,不遠處的院子燈亮著,應該是顏珩舟和李昭漪在書房。他倆近來喜歡上了一起在書房看書,累了就下一會兒棋。
起初李昭漪基本沒什麽體驗感。
後來,顏珩舟硬生生練出了怎麽讓棋,於是兩人打得有來有回。
他沒機會和李昭漪做的,哥哥有機會做。
就像他曾經和李昭漪談過的情和愛,未來,說不定也有另一個人和李昭漪談。
雲殷麵無表情。
木柯起先還在發呆,眼睜睜地看著雲殷將酒杯攥得骨節發白。
他咽了口口水,心說不小心說了大實話應當不至於被……滅口吧,就見雲殷酒杯一扔站起身,往書房的方向走。
木柯:……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