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雲殷的吻有些突然,但是李昭漪卻沒有動。
他還有些喘,很乖地讓雲殷的唇貼著他的,手裏揪住雲殷的一截袖口。
親完,雲殷說:“……他警告過我。”
他們剛剛說了李昭鈺的事,但很默契地沒有提雲殷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李昭漪。李昭漪大概能猜出原因,但是他不打算問。
他不問,雲殷還是說了。
他聲音很輕地道:“他建議臣,把陛下關起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指摩挲著李昭漪嫣紅的唇。
很顯然。
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很誘人的提議。
為什麽這麽建議,原因不言而喻。
李昭漪幾乎能想象鳳玄的原話。他和雲殷的關係,和從前的鳳玄和李昭鈺太像。鳳玄連李昭鈺都不相信,這麽說,就是明晃晃的挑撥。
他的聲音也很輕,他說:“孤給過你機會,很多次,是你自己不要。”
最開始他勢單力薄。
之後,他第一次回宮,那個時候他完全喪失了反抗雲殷的能力,並且依舊對雲殷滿心依賴。
然後,就是在江南,他考慮要不要回去。
雲殷有很多次機會把他關起來。並且每一次隻要他做了,就基本能成功。
但是他沒有。
不僅沒有,即便鳳玄這樣提醒了他,他還是照常執行了他們的計劃。與其說不告訴李昭漪是因為動搖,不如說是怕李昭漪誤會。
畢竟沒有采納的建議,說出來似乎也沒有任何意義。
李昭漪說:“你有沒有告訴他,你很沒出息。”
雲殷笑了。
他說:“下次告訴他。”
他又親了親李昭漪。這回很溫柔。
-
李昭漪臨走的時候,已經是幾近破曉。
他來的時候低調,走的時候卻沒怎麽避人。他走出來,木柯跟在他後麵,外頭刑部的幾個小官麵麵相覷,眼底藏著震驚。
李昭漪一宿沒睡,卻毫無困意。
他低聲說:“鳳玄被關在哪兒,你知道麽?帶孤去。”
到了雲氏刑堂,顏珩舟正好出來。
他說:“去見過雲殷了?”
李昭漪說:“嗯。”
“他還真是什麽都不瞞你。”顏珩舟笑了笑。
他頓了頓:“這樣我就放心了。”
李昭漪知道,他說的放心,並不隻是放心他。是他們。
他說:“謝謝哥。”
顏珩舟衝他揮了揮手。
他走了,李昭漪踏進門,到了刑堂的最深處。
被吊著的人滿眼血絲,嘴唇乾裂。聽到聲音,他抬起了頭:
“……誰?”
“你應該知道孤。”李昭漪說。
男人猛地抬起了頭,臉上寫著沒有藏好的不可置信。
“雲殷在牢裏,孤送進去的。”李昭漪道,“但是他很快會出來,出來之後,他依舊會是平南王,雲氏鐵騎未來也依舊是他的。”
“孤來,是想告訴你,你以為的,都不會發生。”
他頓了頓,“如果太子哥哥還活著,孤想,他也不會和你想的那樣對你。”
“雲殷和我說。”他換了個自稱,輕聲道,“你是害怕。害怕被放棄,害怕被背叛。但我覺得,你隻是自私。”
“你從來沒有把太子哥哥當成一個人,你不知道他的理想是天下太平,你不在乎他的家人和朋友,你也沒真正了解過他,了解他為什麽會被那麽多人喜歡,你隻是把他當成你自己的所有物。”
他頓了頓,“可是,他是你喜歡的人之前,先是他自己。”
麵前的人僵在了原地。
很快,他的喉嚨裏發出了嘶啞的怒吼:“你不懂,你什麽都不知道!你這個……”
“或許吧。”李昭漪垂了眸,“畢竟我在冷宮呆了那麽多年。”
他的確不懂。
不懂政治,不懂為君之道。
不懂占有欲,不懂喜歡,也不懂愛。
但有人教會了他。
這個人曾經也傷害過他,也在私欲的漩渦裏掙紮。但是最終,他選擇了尊重和放手。
或許未來,他們也會因為某些事情產生分歧。
但是至少現在,李昭漪想。
他和雲殷,都對“喜歡”這個詞,做到了問心無愧。
他說:“祝你也始終問心無愧。”
說完這句話,他就轉身離開了這座暗無天日的牢獄。身後,男人的聲音痛苦而嘶啞,李昭漪分辨不出他在說什麽,他隻是加快了腳步。
他想儘快處理完當前的事情。
然後,早點見到雲殷。
快一點。
再快一點。
*
在後代的史書雜記中,一旦談到燕朝末年的相關歷史,那麽澄初三年,始終是史學家們繞不過去、且始終津津樂道的一個時間。
作為歷史上極為繁榮的朝代之一,燕朝的跨度漫長而幾經起伏。
睿德帝之時,這個王朝一度走向了末年。但後來繼位的安景帝,卻讓這個王朝奇跡般起死回生。
而這一切的轉折,就發生在他繼位的第三年。
澄初三年,自江南的一樁鹽引貪汙案起,顧、雲兩家相繼倒台。而原本已經幾近式微的皇權,隨著當時的攝政王雲殷的入獄重新複蘇。
平南王雲殷攝政之時不過二十又四。
史學家們認為,當時的雲殷已經具備了顛覆整個燕朝的權力和才能,究竟為何突然倒台,始終是歷史上的一個未解之謎。
但這,卻間接地促成了另一個盛世。
史書記載,安景帝冷靜聰慧,性情寬和。這位後來一手開創了盛世的皇帝出身卑微,年少幾經大難,也正是因此,他極能體恤百姓之苦。
他在位期間,輕徭薄賦、廣開言路,不僅將燕朝持續了數年的世家之弊和貪汙之風連根拔起,還大興科舉,為當時岌岌可危的燕朝招攬了一大批有能之士。
正是這些有能之士,取代了當時已然腐朽而頑固的朝堂,給燕朝帶來了新的生機。
值得一提的是,安景帝雖在清理積弊之事上殺伐果斷,卻並非刻薄寡恩之人。最為有利的證據,就是澄初三年的春天,他將已被打入刑部問罪兩月的平南王雲殷放了出來。
不僅官複原職,還格外賜了令牌,讓其可以在宮中自由行走。
當然,這也可以用另一種原因來解釋——
史書記載,安景帝貌美驚人,見者無不目眩神迷。
可他既不立後,也未曾納妃,連男寵也未曾有一個。除了勤勉於政事,就是癡迷於書畫之道。彼時,整個宮內能夠自由出入於帝王寢殿的,有、且隻有雲殷一個。
而值得一提的是,平南王雲殷一生也無妻無妾。
無論是難得且罕見的君臣相和,還是真的像眾多影視題材、文學野史裏信誓旦旦的那樣,這是一個埋藏在千百年前的、動人而隱秘的愛情故事,留待後人繼續考校。
而時間拉回到澄初三年春,被整頓結束安靜得鴉雀無聲的朝堂上,所有人看著最前麵站著的人,嘴角抽搐。
-
人是昨天放出來的,整個朝野上下是今天麻的。
陛下親自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