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章 麵子(1 / 2)







翌日辰時,清晨灰暗的天際泛起一抹橘黃色的光芒,漸漸驅散了夜色。

無需督促,眾多弓箭手自發聚集到操練之所,也不顧地上露水,三三兩兩匯集坐在地上,每個人都在看著劉然,等待鼓聲響起。

劉然也盤腿坐下,看著手下士卒,他們蓬頭垢麵,衣衫布滿汙漬,有泥巴亦有汗水的痕跡,身上散發著濃厚的酸臭,但眼裏少了一絲麻木。

這是一群身處底層的人,想要的不多,但得到的很少,隻要給予少許一些東西,就能令他們賣命,他們也自認卑賤,命如草薺,分毫不值,不把自己生命看在眼裏,以至破賊時,也不把賊人當成人,而是一個個功勳,生命在他們眼裏無任何色彩,唯有灰暗。

但就是這麽一群人,卻將階級法刻入骨子裏,麵對將領鞭撻而不敢有何怨念,唯有哀嚎、陪笑。

都說陝西沿路,民風彪悍,但以劉然看來,並非是民風彪悍,實為不得而已,西夏黨項起兵,陝西沿路便戰火不斷,眾人視為仁慈之主的仁宗皇帝,與契丹議和無戰事。

河東諸路老卒,潸然淚下四十年不知兵,卻不知陝西沿路,在仁宗皇帝時,為逃戰事、勞役之苦,四口之家投井、自殺者有數十萬。

百年以來,或天災、或人禍,令生在陝西諸路的百姓,在夾縫中求生,不得不民風彪悍。

劉然見眾人都看著自己,笑了笑道:“閒著無事,我等且一同背誦軍法。”

話聲落地,隨著劉然起頭,眾人也一同在清晨操著秦腔背誦起軍法,不知是不是昨日互相傾訴之緣故,弓箭手們在背誦軍法時,彼此間產生一種同袍之情。

聽著弓箭手的背誦,劉然再度露出笑容,經過恩威並施的手段,這些不識大字的士卒,也能夠背上數條軍法了。

或在這無戰時,背誦軍法之用,無法察覺,若是相戰時,經過軍法的潛移默化,眾人也會知曉戰場時該做何事。

而這才是軍與賊的區別,然而據劉然所知,宋軍大多在戰場上,唯有都頭或知少許情況,其餘底層士卒,隻有憑本能行事,這也是為何宋軍大戰,極其一敗塗地的緣故。

隻需上頭稍有差錯,底層便如同無頭蒼蠅,被潰軍所裹挾,而後產生連鎖反應,大軍的潰敗。

隨著鼓聲從山腰傳來,弓箭手那秦腔才被打斷,劉然起身,眾人也齊齊起身,其動作已達一致,雖五十人亦如一人般行雲流水。

劉然看著眾人,諸多弓箭手也等待他的號令,劉然神情嚴肅道:“爾等其中老卒經驗頗為豐富,劉然難及,而我對新卒有一言,我等操練為之萬眾一心,古語有言,一根筷子易折,十根筷子難折,更何況我等五十根筷子,而今我等五十人,若是在戰場齊心,便如同五十根筷子,誰來都難輕易折斷,若是無法齊心力往一處使,那就是一根筷子,誰都可輕易折斷。”

說罷,便帶著眾人朝山腰而去。

踏著清晨露水的地麵,五十人齊刷刷的奔赴,五十人的步伐,極為整齊。

除卻劉然這一隊外,其餘弓箭手也在行動,在沿途狹小山道上,幾隊弓箭正因先後而爭執,以至堵在路中,亂作一團,令後來者難以上去。

其中一隊的軍使正是呂和,昔日與劉然一同作為斥候的弓箭手,此刻他正與另一隊軍使大聲謾罵。

“呂和,你帶隊滾下來,讓老子先上,”那名帶隊的軍使,囂張道:“你們讓了,老子也能對你們隊手下留情,免得在演練,哭爹喊娘不好看。”

見兩隊相堵,劉然歎了口氣,鼓聲作響,隊伍才可登山,但因如此,各隊皆一同出發,難免在道中相遇,而軍中本就是弱肉強食,更注名聲,若是退讓,便就代表自身膽怯,一人還好,全隊五十人,誰能甘願背上怯懦名聲。

以至軍使,更是如此,倘若背上怯懦名聲,又如何帶隊。

更加今日演練之事,退一步,士氣何存,隊伍顏麵何在。

被那人如此說,呂和頓時怒上心頭,武人本性暴,呂和也是如此,被人蹬鼻子上臉,霎那間整支隊伍都拿著手中演練的木刀,罵罵咧咧的反駁,一時間吵鬨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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