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飛掛了電話,又翻了個身,身體底下的觸感明顯不是宿舍裏那張硬板床。
他伸手抓了抓臉上睡出來的印痕,腦子裏睡前的事情逐漸的有了印象,他猛的一翻身,摔在了地上毛絨絨的地毯上。
楊桑榆正在不遠的料理台前把做好的三明治放進餐盒裏,她聽見響動拖著瘸腿挪出來,著急的想要來扶一把。
宣飛早就自己爬起來了,他目光沉鬱,嗓子裏還帶著一點沒有睡醒的沙啞:“我剛打電話,你都聽見了是不是。”
楊桑榆僵在了原地,她微微張了張嘴,又說:“我要是說沒聽見你也不信對嗎?你放心好了,這是你家裏的私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空氣裏還飄著火腿和煎蛋的香味,宣飛深吸一口氣,揉了揉臉,眼睛裏全是血絲。
他平定了一下情緒,才說:“我能借你衛生間洗把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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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台後麵小小的隔間裏,宣飛狼吞虎咽的吃著手裏的三明治。
他晚上沒吃飯,這會兒餓壞了,楊桑榆準備的三明治解決他的燃眉之急。
擱在旁邊的那個透明的飯盒外麵包著一層好看的飯盒套,還有一個小豬佩奇掛在上麵。
宣飛手裏的三明治用保鮮膜纏了一圈,能看見裏麵厚厚的鋪著火腿煎蛋和西紅柿片。
文哥坐在他身邊,說:“又有女孩子給你送吃的了?哪個?我見過嗎?”
“桑榆。”宣飛把嘴裏的東西費勁的咽下去,說:“還能有哪個。哥,給我拿瓶水。”
文哥使勁一拍宣飛的肩膀說:“行啊你,那小妞出手闊綽,一看家裏就不差錢。能把她拿下,你少奮鬥十年都沒問題。”
宣飛從文哥手裏接過水,打開喝了幾口,說:“我沒想那麽多,我窮小子一個,現在也不想談戀愛的事,耽誤了人家多不好,還是多掙點錢,給家裏減輕點負擔吧。”
文哥上下打量了一下宣飛,說:“哥看你也不像個窮成這樣的,你們學校學費又不貴,你家裏連這點錢都出不起嗎?”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哥。嫂子最近還讓你睡沙發嗎?”
話頭馬上被岔開了,文哥垂頭喪氣的坐在邊上,臉皺的像個苦瓜:“別提了,你嫂子帶著孩子回娘家了,我打電話也不接,不就半夜偷偷看個小電影,至於的嗎?我都睡了半個月沙發,她不讓我碰就算了,自娛自樂一下都不行。”
這回輪到宣飛同情的拍了拍文哥的肩膀,說:“哥,你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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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飛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仔細把媽媽發過來的照片放大再放大,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
弟弟丟了好幾年,但是宣飛的媽媽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她一聽可以在網上上傳信息,馬上回家把孩子僅有的幾張照片拍了發過來。
他丟的時候實在是太小了,也就剛剛一歲多,那時候宣飛的媽媽身體還不太好,家裏僅存的幾張照片還是來探視的親戚給拍的。
照片上嬰兒的身體圓滾滾白嫩嫩,脖子上帶著一個銀質的長命鎖,嫩嫩的小嘴裏吐出一小節舌頭來,神態憨態可掬。
除了後腰上那片不甚分明的淡紅色的胎記,宣飛怎麽也沒辦法把那個黑瘦黑瘦的乾癟小孩和照片上的弟弟聯係起來。
但是白天在美食街上遇到的那個孩子,眼睛又黑又大,依稀和他小時候照顧過的弟弟重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