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王嬸提醒，我這表兄千裏迢迢才找到我，他不知這西境嚴寒，又沒帶厚衣，害上了風寒，這衣裳就當我的賠禮。”

王嬸一聽，原來還沒到她想的那層關係，頓時有點不好意思，怯生生扭臉看眼站在櫃台旁的紀寒舟，見他正黑著臉看向這邊，忙不迭撤回目光對應疏月笑道：“看你也常在我這裏做衣裳，老主顧了，你給十兩好了。”

十兩？老妖怪那樣精致挑剔的人都少有十兩銀子的衣裳，這病秧子一下就花她十兩銀子，真是賠大本的買賣。

賠本就賠本吧！人家剛沒了兄長又受了重傷，怪可憐的。

她從身側的小挎包裏掏出銀子遞到王嬸手裏，取過她懷裏的狐氅，衣裳拎起來都有她高，她踮腳抖了抖，走到紀寒舟麵前，送去一個“你長這麽高乾嘛？”的眼神。

紀寒舟見她提著狐氅過來，勝雪白皙的臉頰淡漠如水，未帶一絲情緒。隻那一汪清泉杏眸深處透出一抹幽怨。

他半疑慮半會意，待她近身，微微傾下身，任她長袖輕紗拂過眉梢下頜，給自己穿上衣裳，其間，不經意嗅到她衣裙間散出的縷縷幽香。

“表兄快穿上，莫要讓病情加重。”應疏月邊給他穿上氅衣邊說著，話裏還夾雜一些怪異的語調，紀寒舟不知她言中何意，隻能機械地抬臂。一顆狂跳的心配合她把領下的長發撥出來，垂眸見她在自己胸前係了個繁複的結，濃翹的羽睫下看不出喜怒，他也不敢說話，就愣愣看著。

做完這一切，應疏月後退幾步，負手默然，欣賞她的“十兩銀子”。

“我就說合身吧！”王嬸拍著手小跑過來，繞紀寒舟端量一番，道：“嘖嘖！小公子真是玉質金相啊！這狐氅簡直就是為公子做的一般，要換了旁的人，都穿不出這等玉樹風姿。”

應疏月見她兩眼放光，恨不能把眼珠子縫在她的“十兩銀子”身上。

哪有那麽好看？目光卻像自己長了腳，慢慢往他身上爬。

頎長身姿撐起墨色暗紋織錦緞氅衣；順滑黑狐毛領間潔白的脖頸；傾瀉垂落的鴉發；幾縷挽不上去的碎發下一顆醒目的桃花痣。

也就比普通人好看那麽一點點。

她想著，又聽王嬸輕喃，“好看歸好看，就是身子骨太弱，這誰家敢把姑娘許……”

“咳——”紀寒舟掩唇輕咳，打斷她謬言。

暗歎：“大嬸，我聽著呢！”

末了，應疏月抬腳出了裁縫鋪，紀寒舟迅速跟了上去。

“也是可憐，這麽多年沒見著親人，一上來就舍得買這麽貴的衣裳，若不是小夥子身體差了點，看起來倒是般配的。”王嬸看著兩個離去的背影感歎。

長街上，一黑一灰兩個身影緩步前行。紀寒舟屈臂，修長指節輕輕撫摸腕上黑色寬袖，心道：“原來，你竟是為我做的。”

“謝謝。”紀寒舟冷不丁蹦出兩個字。

應疏月沒看他，自顧往前走，“小事。”突然，她腳下一滯，抬頭看向灰白的天，似乎想到了什麽，道：“唔，該去吃飯了。”

紀寒舟一聽，不由伸手摸了摸能一針穿過的肚子，心道：“姑奶奶，你可算是想起這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