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熊熊,照得藍田園比起白晝也隻是略暗了些。
那些光溜溜四處奔跑的侍女、書童,已經被護衛帶去了前院,四周圍觀的人群,已經沒了飽眼福的機會。
但是盧仚身邊,還躺著幾個白家的‘如玉賢才’。
這些家夥,年紀和盧仚也差不多,有幾個比他更小兩歲。但是家學淵源,他們讀書的成績不知道如何,可是妖精打架的修為已經頗為精湛。
盧仚這把火,有點缺德。
這幾個如玉賢才被大火驚醒,顧不上穿衣服,就從住處蹦躂了出來。
被盧仚的人捆綁了,躺在冰冷的地上,幾個人已經凍得皮膚發青,再不救治,一定會凍出大毛病來。
四下裡,已經有人將注意力轉向了這邊。
有人‘嗤嗤’的,故意笑出聲來,低聲點評幾個倒黴蛋的身材、體貌。
盧仚甚至聽到有人混在人群中,故意捏著嗓子怪聲怪氣的嚷嚷——‘盧兄,頗為精致、小巧耶’!
白閬、白奚幾人,麵無表情的看著盧仚。
四周,白家的護衛當中,有幾個氣息肅殺的,不動聲色的朝這邊逼近了兩步。
他們,是……世兄盧仚‘嗬嗬嗬’的笑著,他萬分驚詫的指著幾個光溜溜的人體,大聲嚷嚷道:為何,三更半夜的,他們居然一絲不著
盧仚很認真的說道:白家阿爺治‘禮’,講的是‘古禮’,是大胤三代以前,傳說還有聖人治世時的‘古禮’。
盧仚不才,也讀過一些‘古禮’典籍。
‘古禮’森嚴,起居坐臥,都有嚴苛律條……似乎……
盧仚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白長空自己是治‘古禮’的,他就是依靠對‘古禮’的闡述,以及對‘古禮’的大力推行,成為了鎬京的‘道德模範’,成為了文教在鎬京朝堂的一麵招牌。
古禮森嚴,深入生活的方方麵麵。
比如說,古禮就規定了夫妻敦倫大禮的細節,比如說夫妻每年敦倫的次數,應該是每個月的幾號行禮,以及正房夫人每月幾次,平妻每月幾次,小妾每月幾次等等,全都有著嚴苛的訴求。
又比如,尊禮之人,他夜間休息之時,身上的衣物,也是要遵循禮法的。
你行敦倫之禮,可以不著衣衫,但是行禮完畢後,要沐浴,更衣,端正思想,端正體姿體貌,按照‘入睡’的禮儀,端端正正的入睡。
唯有尊禮,才是守禮君子。
白家的這些‘如玉兒郎’,哪怕是房子著火了,他們大半夜的光溜溜四處亂跑,毫無疑問,他們沒有遵守禮法。
白長空以‘禮’立身,以‘禮’聞名,以‘禮’治家,更是以嚴苛的‘禮’要求、約束身邊的朋友、學生、下屬等等。
他的孫兒輩,卻破壞了他提倡、遵循的‘禮’!
盧仚的這把火,就好像一把大錘,重重的砸在了白長空的七寸上。
白奚等人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們直勾勾的盯著盧仚,好似要撲上來將他撕成粉碎。
四周人群隻有稀稀拉拉的嬉笑聲傳來,很多明白人,端正了表情,肅然看著白家人。
這檔子事情,如果白閬等人無法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白家的牌坊都要塌了,白長空辛苦一輩子營造的清名、清譽,定然會徹底崩毀。
今夜之事一旦傳出去,信不信大將軍樂武能讓所有的禁軍將士上街,敲鑼打鼓的為白長空揚名
白閬背著雙手,他抬頭看了看天,然後,看了看四周目光炯炯,好些已經憋得麵皮通紅的圍觀者。
他意識到,一直以來,在他們心中,可以被他們輕鬆拿捏的盧仚,居然在短短兩天中,已經給他們製造了兩次莫大的危機。
這小子,是裝瘋賣傻了十六年……還是背後有高人指點……又或者,隻是單純的運氣白閬目光森森盯著盧仚。
希望是運氣好。
如果是背後有高人指點,這就有點可怕了,有強大的對手盯上了白家。
如果是盧仚一直在裝瘋賣傻,一切所作所為,包括他加入閹黨、帶人救火等等,都是他有意為之,那麼,就更加可怕。
白閬突然大喝了一聲:學得文武藝,售與帝王家。我等文教弟子,一生所為,不過是為了這大胤的江山社稷,為了這大胤的黎民百姓。
白閬舉起雙手,朝著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大聲說道:我等文教弟子,一顆赤膽忠心,隻是為了江山永固,為了百姓安寧。為此,我等可以拋頭顱,灑熱血,傾儘一生,也無怨無悔。
我白家兒郎,習練武道,強身健體,才能更好的為國出力,這難道不應該麼
白閬昂首挺胸,顧盼自豪。
盧仚急忙大笑,他將虎頭湛金槍插在腳邊,雙手用力鼓掌:說得好,說得好,真是,說得好,啊呀呀,說得好!
盧仚扯著調門大聲嚷嚷,就好像在戲園子裡看戲一般為白閬叫好,弄得四周又有笑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