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瞻說完，略頓了一下又看向她：“楊蘸今日還交代了一件事。他說根據他們的線索，皇長子多年前曾經去過西北。”</P>
傅真跟著頓了一下：“他怎麼會去西北？他去西北做什麼？”</P>
楊奕消失在建國之前兩年。那個時候還沒西北什麼事，當時呼應皇帝攻打西北的也是程家，不在義軍主力的覆蓋範圍。</P>
他帶著兩個護衛出城之後，也沒有理由不聲不響跑去西北。</P>
“楊蘸說他不但去過西北，而且，他還說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他說，皇上和皇後分彆派了一批人出去查找皇長子。可是皇上的人卻不知道有皇後的人。”</P>
傅真隔著薄霧看過去，腦子裡也想塞了一團雲霧。“你的意思是，宮中派了兩批人出去，皇上那批人是相對公開的，皇後那批則是完全隱蔽的？”</P>
“我也覺得匪夷所思。”裴瞻目光深深，“皇上和皇後明明都盼著與皇長子早日重逢，他們是皇長子的親生父母，按理說他們應該擰成一股繩，可娘娘的舉動讓人看不懂。”</P>
傅真心思立刻跳到了印象中的帝後身上。</P>
對於開國皇帝和皇後，滿朝上下，不管是不是一路跟過來的功臣老臣，沒有一個人否認這對伉儷的情份。</P>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每逢皇帝犯病之時，他都會讓皇後代他翻折子。</P>
皇後也是。定國之後，她就讓家裡父兄交了兵權，然後前往廣西衛國守邊去了。</P>
後宮裡事實上還有三位妃嬪，當初皇帝龍體安康之時，皇後都是主動安排妃嬪侍寢。</P>
隻是皇帝忙於國事，終究疏忽了後宮，以至於也沒有再生下兒女。</P>
如果不是有著相當信任，彼此都做不到這一步。</P>
再者，大周從建國到如今幾番波折，又因為大月擾邊而再度陷於水火，若他們夫妻不同心，當時一點根基都沒建立起來的大周根本就扛不住。</P>
“是不是楊蘸弄錯了？”傅真皺眉，“那家夥向來就不靠譜。”</P>
“也沒準。”</P>
裴瞻這麼說。</P>
因為今日在牢裡聽到的那席話，實在是讓人想要當麵斥他是不是犯了癲症？</P>
而僅憑他這一兩句話，就動搖對帝後情份的信心，也實為不智。</P>
“天色不早了，”傅真站了起來，“回房吧。”</P>
裴瞻抬頭，眼底微微地有著星光。“再坐會兒吧。”說完他拍了拍旁邊空餘的位置。</P>
傅真微訝。</P>
打量兩眼之後她走到裴瞻身旁坐下來。</P>
然後看向他：“你是不是有心事？”</P>
她終於發現了，打從他先前一出現，他情緒好像就不怎麼高。先前她沉浸在自己的心緒裡，倒是不曾留意。</P>
裴瞻沉氣側首：“徐胤被捉之後，你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吧？”</P>
傅真抱著膝蓋：“我本來事情也不多。”</P>
裴瞻點頭，扯斷了身旁一枝菊花。“既然如此，那就來談談咱們倆的事兒吧。”</P>
聽到這裡，傅真身子微頓，緩慢的朝他看去。</P>
“當初你我說好，咱們成親就是為了幫你報仇，現在仇報完了，你有什麼打算？”</P>
傅真一顆心沉了沉。</P>
拖拖拉了這麼多日，這個問題到底還是被拎到眼前來了。</P>
怎麼說呢，當初製定這個約定的時候，她的確是定得斬釘截鐵，一絲一毫的情分都不帶——這玩意兒在她和裴瞻之間本來也沒有。</P>
但人心也是肉長的，前後這幾個月，裴瞻處處幫她，隨傳隨到，毫無怨言。</P>
如果沒有她的幫助，她絕對不可能這麼快把徐胤拿下馬。</P>
如今雖然還是扯不到兒女情長的份上，可是讓她還那麼斬釘截鐵地把白紙黑字的條約說出口，卻說不出來了。</P>
當時說是說讓她幫著搭理裴家的中饋當做回報，可是裴家的管家和下人都很能乾，裴瞻也很老練，根本就沒有她多少用武之地。</P>
按照約定來說的話，她的付出遠遠抵不上裴瞻為她所做的。</P>
如果這個時候提出來脫離關係，那她活脫脫就成了過河拆橋。</P>
因此一直拖到今日也沒有提過。</P>
此刻裴瞻卻主動提起來……</P>
想想當初他處心積慮地“騙婚”，難道是想要說服她改變主意？</P>
裴瞻做到了當初他答應的一切。成親到如今，傅真擁有無比的自由，也受儘了不知內情的裴昱和裴夫人的關愛。</P>
在這樣的家庭裡生活一輩子，傅真十分樂意。</P>
但她不能心安理得地一直占便宜，且一場婚姻裡如果隻有單戀維持，那對付出的這個人來說多麼不公平。</P>
還是該放他去尋找屬於他的幸福！</P>
傅真遂道：“我們既有約定在先，那就，那就……總之我有愧於你，還請你原諒我。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隻管說就是！”</P>
硬著頭皮說出來，她把頭埋了下去。</P>
“好。”</P>
哪知道頭才剛垂下，裴瞻的回應就痛快地吐出來了。</P>
他把身子往後一靠，兩手枕在腦後，懶洋洋抵住了身後的玉欄杆：“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照章辦事。趁著前往潭州押解餘犯的人還未到京，這兩日我有空，咱倆就先把這事給辦了。</P>
“和離書我會讓人寫好，明日早上讓人送過來給你簽字，然後拿去官府裡換個押，這事就成了。”</P>
傅真已經不會說話了。“你說什麼？”</P>
“我說，”裴瞻眯眼仰望著天空，即使夜色朦朧，他的眼底也浮動著一層幽光。“我的打算跟你的打算一樣。”</P>
傅真訥然相望，他能這麼痛快答應，當然省去了許多麻煩，可他這個速度，卻快到讓人有點難以想象！</P>
當時他可是費儘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就這門親事，還挨了梁郴幾拳！現在這麼利索答應了？</P>
她的好奇心已經溢出來了：“為什麼？”</P>
雖然傅真知道自己沒他想的那麼好，的確不配他這般相待，但他這變化屬實也有點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