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縱(2 / 2)







她坐直身體躲避著男人的視線,剛才在黑夜中發的毒誓她還沒有忘記,那一刻有多決絕這一刻就有多尷尬,儘管竭力克製,可血液還是悄悄湧上耳根。

「你媽在我們醫院?」男人一屁股坐在她身邊,漫不經心地目視前方,

「沒,在 XX 院。」趙小柔低頭看手,不止耳根,現在她整張臉都火辣辣的。

「嗬,那你這一跤可摔得夠遠的。」男人聲音裏的笑都快憋不住了,他轉頭看向女人,她粉色的耳垂上戴著一枚藍色的蝴蝶耳釘,在燈光下忽閃忽閃的,訴說著女人隱秘的心事。

他收斂笑容移開目光,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並肩而坐,任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走嗎?」

男人終於開口,麵無表情,就像在對空氣說話。

和心心賓館那次不一樣,和在她家那次也不一樣,這次他們奔赴著那個必然的結果而去,那是深淵,是錯誤,也必然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你承擔得起嗎?他在心裏自嘲,其實從電梯出來看到女人的那一刻他就錯了,他要去的是 B1 層,不過是為了和同事交代一句話才來了急診室,那女人支著左腿坐在門口的椅子上閉目養神,腳腕纏著一圈繃帶,額頭也貼著紗布,濕透了的頭發潦草地挽起來,長裙濕透了黏在身上,怎麽看都是一隻落水狗的狼狽模樣。

他應該徑直繞過她,安安心心地乘電梯去取車,然後打開音樂,趁著夜色一路開回家去。

可他沒有,相反的他快步向那女人走去,好像這摔斷了腿的女人能飛到什麽遙遠的地方去似的。

性欲可真是會毀了一個男人啊,他在心裏感慨,而且這最本能的欲望完全不受教育程度和審美偏好的控製,從那個齷齪的夢開始,從他在駱平年家看到那幅畫開始,這個寡淡如水又頭腦空空的女人就總是會穿著和她一樣無聊的白色睡裙出現在他的夢境中,就那麽怯生生地抬頭看他一眼,他渾身的血液就在血管中燃燒起來。

如果毀滅注定到來,那何不讓它早點來?一次,就一次,然後一切都將歸於平淡,就像災後重建一樣,他有信心重建自己的生活。

他感受到女人驚愕的視線,他回之以坦蕩又挑釁的眼神:「這不就是你來的目的嗎?」

接著他湊到她的耳邊輕輕呢喃:「我已經不是穆院長的未來女婿,但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今晚是唯一的一次,你想好了嗎?」

她心跳如雷,耳鳴鼓鼓,但她沒有拒絕。

男人站起身,熟練地拉起她的手臂架在自己脖子上,另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扶住她的腰,輕輕用力就讓她穩穩站了起來。

他們默不作聲地乘上電梯,又默不作聲地來到車上。

「當心頭。」他將她送進副駕駛的位子,用手掌護住她的頭,自然而然的就像一個體貼的丈夫。

他們一路無言,車裏的暖氣熱烘烘的,趙小柔的頭發和衣服逐漸乾燥,若有似無的煙草氣息蒸騰著另一種令人安定的厚重味道,和十二年前一模一樣,她想起水果糖上殘留的餘溫,不熱不冷,卻令人無比眷戀,眷戀是危險的,不適用於他們的關係,所以這一晚,她必須用光所有的眷戀。

「到了,你等我一下。」這一路上周榮好像什麽都沒想,和趙小柔有關的事情太少,沒什麽值得想的,他知道她喜歡他,而他對她有欲望,這就夠了。

但他一向主張做了就要做好,哪怕是一夜情對象。

他將車停穩在地下車庫,然後小跑著繞到副駕駛打開車門,低頭讓她摟住自己的脖子,攬住她的腰將人抱出來,就像對待麻醉醒來還不能行動的病人,沒什麽稀奇的。

「你的頭發乾了。」他們緊貼著站在電梯裏,他說話的聲音低沉沙啞,氣息噴灑在她的脖頸,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卻像是肆無忌憚的調情,

危險,趙小柔這樣想著。

他扶著她打開 1502 室深灰色的沉重的大門,屋內漆黑一片,屬於男人獨特的氣息在這裏更加濃鬱

「緊張?」他低沉含笑的聲音近在咫尺,她甚至感到他胸腔的震動,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克製,

「趙小柔,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他看到女人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自己,看到她輕微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後悔?」

「嗯。」

他變得粗暴,幾乎是將人推進屋裏,然後砰的一聲關上大門,讓黑暗完全包圍著他們,世界不複存在,隻剩劇烈的心跳,粗重的呼吸,和熾熱的欲望。

趙小柔被男人掐著腰死死抵在牆上,他乾燥滾燙的嘴唇試探著吻上她濕潤顫抖的嘴唇,輕啄一下,再一下,然後突然變成失控的含吮廝磨,她感覺空氣一點點稀薄,肺部憋到快要爆炸,她想張嘴呼吸,卻被男人趁機撬開貝齒含住舌頭,他的舌頭就這樣肆無忌憚地纏繞裹挾著她的舌頭,品嘗她甘甜的津液……

下一秒她被男人打橫抱起走進臥室,扔在柔軟的床上,黑夜中她的衣裙被一點點剝去,男人靈巧的手指哢噠一聲解開內衣的扣子,最後一點遮蔽也消失不見,她驚慌地抬手捂住胸口,卻被男人捉住雙手按在枕頭上,

滾燙的吻輾轉在她的脖頸,鎖骨,胸口,最後到小腹,他繾綣地親吻著她猙獰的傷疤,那裏很久沒有知覺,此刻也沒有,但她的心臟卻像被狠狠撕裂,痛得她直掉眼淚。

「別怕,別怕……」

他附在她耳邊一遍遍重複著別怕,別怕什麽呢?

傷口不會疼了,也不會有生育之痛了,她終將被他拋棄,一切已成定局,有什麽好怕的呢?

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她感知到男人身體的變化,撫摸到他肌肉緊繃的臂膀,他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她看到他將手伸向床頭櫃的第一格抽屜,她知道那裏有什麽,但她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手頓一下又收了回來。

黑暗裏他的眼睛是亮的,他低頭沉默地與她對視,看她緩緩開口:

「周榮,我不是完全沒可能……」

我不是完全沒可能懷孕,

可懷孕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一個凶狠的吻碾成破碎的音節,伴隨著她越來越激烈的哭吟一起被男人吞吃入腹。

周榮惡劣地想起飯局上人們對她的評價,瘦得像排骨,乾燥得像塔克拉瑪乾沙漠,一派胡言,她明明這麽濕潤,這麽豐腴,像一朵隻為他盛放的茉莉花,所有的傷疤都不重要,那個男人存在的痕跡也不重要,仿佛她一開始就是屬於他的。

他忽然想起在手術台上給她推針的那天,丙泊酚鎮靜劑順著針頭流淌進她的血液,那是他第一次進入她的身體,是他讓她不再疼痛,他讓她忘記悲傷,就像此刻一樣。

趙小柔並不知道周榮在想些什麽,她已沒有餘力思考,她就像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被驚濤駭浪拋向空中又狠狠跌落,如此循環往複,直至變成一堆零落破碎的殘骸……

最後一刻他死死將她揉在懷中,揉進骨血,他看到晴朗的天空,一片碧綠的草地,女人身穿潔白的連衣裙,專注地看著一朵盛放的茉莉花,但她彎不下腰,她肚子已經很大了,隻能撫著肚皮,傻乎乎地衝他笑著,央求他幫忙摘下那朵她心儀的花……

浴室的天花板有一大塊牆皮快要脫落,周榮以前從未發現過,直到此時他躺在浴缸裏,抱著昏昏欲睡的女人浸泡在溫暖的水中,他才意識到這個常年沒有女人存在的家已經逐漸走向破敗。

氤氳的水汽蒸得女人臉頰通紅,他撥開她汗濕的頭發,手指輕輕摩挲著她耳垂上藍色的蝴蝶,這一夜太過歡愉,歡愉得不真實,他骨子裏是懼怕歡愉的,人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前進是痛苦的,後退才是歡愉的,他知道自己在後退,從他和穆妍漸行漸遠開始,他就偏離了航向。

可當他抱著她,那十幾年來對於墜落泥潭的強烈恐懼如冰雪消融在溫暖的沼澤,他不再惶惶不可終日,他第一次覺得安寧,第一次由衷地向自己提問:

為什麽不和她在一起呢?

他很快就悲哀地意識到了答案:是嫌棄,

強者對弱者的睥睨隻是孩子氣的借口,他嫌棄她的真正理由是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義,他沒辦法接受一個結過婚還懷過孕的女人,一個被淩辱得遍體鱗傷的女人,一個極有可能無法再為他生育的女人。

他不喜歡孩子,但……不能沒有。

「趙小柔。」

「嗯?」

「你很好,真的很好,但……」

「我知道,隻這一晚,絕不糾纏。」

一片沉默,隻有潺潺的水流聲在浴室回蕩,周榮看不到懷裏女人的表情,他也不敢看,他痛苦地意識到他們似乎從未像現在這樣心意相通過,

也是,誰能比她更了解人渣呢?

那一晚他們不再說話,隻靜靜地躺在床上,他從身後攬住她光裸的身體,讓兩顆心臟緊密相依,他輕撫她的頭發,一下又一下,直到自己也隨她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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