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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不用導航能行?”

小寶睡得很沉,頭枕在媽媽腿上,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在這座小城裏,哪怕是市中心的路都是崎嶇不平坑坑窪窪的,更何況他們現在離市中心越來越遠,到處都是用藍色鐵皮圍起來的施工現場,兩山夾一河的地形本來就沒幾條路,還要在混亂的市政規劃下修了挖挖了修。

“不用導航。”男人還是開車不愛講話,這讓坐在後排的女人鬆了口氣,

他們走的是一條漆黑的夜路,因為是通往郊外,路燈壞了都沒人修,七點半天早已全黑,坎坷的土路在忽閃忽閃的燈光下顯得十分詭異,

女人摸著兒子涼下來的額頭,借著昏暗的路燈看著窗外成片的鬆柏,軀乾挺拔,枝葉粗糲,西北連樹都是一副不屈的性子,前麵默不作聲開車的西北男人又為何屈服呢?

“你怎麽回來了?”女人望著窗外突然開口,正在開車的男人下意識透過後視鏡瞥了她一眼,

“這是我家,回來不是很正常麽。”

“可你上次說你絕不會……”女人說到一半突然剎車,上次,這輩子都不願意再想起的“上次”,她竟然記得這麽清楚。

“還是我說什麽你都信,對吧?”

男人笑著透過後視鏡和她對視,看到她又轉過頭去看著窗外,纖長的睫毛顫了顫,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沒什麽別的意思,就隨口一問。”

“嗯,我母親身體不大好,回來看看她。”

男人收斂了笑容,認真回答她的問題。

“挺好的。”

這個話題就這樣結束了,久別重逢的兩人又陷入沉默,氣氛談不上凝重,隻是大家都在刻意回避某個話題:誰都沒提躺在柔軟皮革座椅裏呼呼大睡的小家夥,

可這才是最詭異的地方,你說這男的是孩子父親吧,誰家父親連看都不看孩子呢?你說他是孩子母親的朋友或者同事吧,熟人之間總要客套幾句吧?類似於“這孩子幾歲啦?”“哎呦這孩子真機靈!”“像你還是像他爸?”

什麽都沒有,關於孩子的一切都被繞了過去,可兩人心裏都明白,他們之間所有話題的終點都必將是這個鮮活的小生命。

可三年過去了,周榮不再是那個大呼小叫著“再敢提駱平年看我怎麽收拾你!”的周榮,趙小柔也不再是那個戴著花、對著心愛的男人絮絮叨叨個沒完的趙小柔,

當男人的感情簡單、直接且單薄的時候,他可以輕輕鬆鬆地跑到她跟前,像個登徒子似的說:“我喜歡你,我想跟你上床,不過說好了隻上床哦!”

當這喜歡多一點的時候他也會猶疑著多做出一些讓步:“你搬過來和我住唄?什麽?不想讓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那就乖乖待在我身邊!我讓你乾什麽你就乾什麽!”

看到她留著其他男人的東西他會心生嫉妒,罵罵咧咧地命令她扔掉,當然了,也會在交頸纏綿後的賢者時刻覺得她真煩人,問這問那的,我對你好不就行了嗎?我答應你和別的女人劃清界限還不夠嗎?結不結婚又怎麽樣呢?女人真是形式主義的奴隸!

可真當這份感情在蹉跎歲月的洗禮下、在生離死別的考驗下變得厚重且真摯的時候,遊戲情場慣了的男人卻小心翼翼著不敢僭越。

“不好意思啊周榮,我們住得太偏了,麻煩你了。”

趙小柔看著越來越黑的夜,感受著身下越來越顛簸的道路,發自內心地覺得歉疚,

她剛才應該拒絕他的,他恐怕也沒想到舉手之勞的小事變成了這麽大一個麻煩吧?她害怕麻煩別人,更害怕麻煩他。

“沒事。”男人啞然失笑,

麻煩,和她有關的哪件事不是麻煩呢?這就麻煩了?要是她知道他的臉是因為她被砸得支離破碎,她又會作何感想呢?

但男人心酸的沉默看在女人眼裏完全是另一回事:他煩透了,隻是不好意思說而已。

好在快到了,再過兩個十字路口就到了,女人甚至能看到自己住的那棟灰撲撲的矮樓,和其他灰撲撲的矮樓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窗玻璃顏色也不統一,綠色的,茶色的,還有藍色的,都臟兮兮油膩膩的,住在這裏的人大多疲於奔命卻依舊捉襟見肘,誰有那閒情逸致擦玻璃。

車子在一個紅燈前停下,女人坐在後排看著男人的後背,從她的角度看男人也在凝望那片潦倒的樓房。

“趙小柔,別告訴我你嫁了個讓你住在這裏的男人。”

他說完猝不及防地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睛,她顫了一下,下意識抱緊懷裏的孩子,

“沒有,我一個人,”過了半秒,又補一句,“帶孩子。”

男人默默地轉過頭去,綠燈亮了,他緩緩發動汽車,汽車拐過第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她聽到他嘆了口氣,

“你嫁給駱平年這麽多年,到最後就住這裏,你就這麽把錢全給你媽了?她為你考慮過嗎你就把錢都給她?”

“這就是嫁給他的下場,我母親對我的養育之恩也到此為止了,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沒辦法的,不過也好,現在我和孩子吃的用的都是我在銀行工作的積蓄,我坦坦蕩蕩。”

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愛上一個自私的男人,懷了他的孩子並決定冒生命危險生下來,這些都要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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