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荒而逃(2 / 2)







“哼,”周榮輕嗤一聲,慢慢踱出廚房,往沙發上一坐,“留了點疤就嫌棄成這樣,還是嫌我老了?你的喜歡也就這點分量。”

趙小柔猛地頓住動作,看著案板上切好的香菜、辣椒和牛肉,她現在正在切白蘿卜,一片一片,薄薄的,她本來想好的,就隨便切點牛肉,下點麵條,可做著做著往裏加的東西越來越多,刀工也越來越細致,

她仰起頭長嘆一口氣,她並不生自己的氣,她誰的氣都不生,她隻是有些絕望,她就放空了這麽一會兒,兩隻手就做出了和理智完全相反的事。

她再次低頭,菜刀又恢複了緩慢均勻的節奏,她邊切邊用平和的語氣笑著說:

“周榮,你一點都不了解我,一點都不,我不知道你對我的看法,也不知道你對我的感情,但是我想告訴你,我永遠都不會嫌棄你,永遠都不會,這就是我和你之間的區別。”

空氣中隻有咕嘟咕嘟水開了的聲音,女人沒等到男人的回答,卻被他從身後猛地抱住,她嚇得魂都飛了,驚叫一聲讓他放手,可男人非但不鬆手,還抱得更緊,把她死死箍在懷裏,右手啪嗒一下關掉了煤氣,咕嘟咕嘟的水聲漸漸平息,狹小的廚房裏除了他們激烈的心跳,什麽都聽不到。

“媽媽?”小寶衝過來站在廚房門口,帶著哭腔喊媽媽,他其實沒去看書,他一直趴在門口觀察大灰狼,

大灰狼一直在悠閒地轉來轉去,可剛才他猛然從沙發裏站起來,長長的腿兩步就邁進了廚房,小寶聽到媽媽的尖叫,他想保護媽媽,跑到廚房門口卻看到大灰狼已經捉住了媽媽,他又急又怕,就哭了。

“你跟哪個窩囊廢生了這麽個小窩囊廢?”

周榮咬著牙砰的一聲拉上了廚房的門,哢噠上了鎖,密閉的空間再加上鍋裏滾燙的水汽,廚房瞬間變得悶熱異常,

趙小柔的頭發被汗液打濕,黏在臉上,額頭的汗順著臉頰淌進脖子裏,她放棄了掙紮,呆滯地看著窗外漆黑的天空,

她住的地方離山很近,近到能看清環山公路上星星點點的車燈,這會兒正好有一排車隊上山,也許是貨車,也許是遊客的車,

她定定地看著螢火蟲一樣的光點從山腳環繞著山路往山頂飛去,聽著男人貼在她耳邊,嘶啞乾澀的聲音仿佛在講一個遙遠的事不關己的故事,

他說他碰到了穆妍,按照穆妍給的地址,去兩千公裏外的甘孜尋找懷孕的她,遇到了山體滑坡,他以為她死了,挖得指甲碎了一地,臉也被土塊砸碎,最後得到她早已離去的消息,後來霍警官說她回了他們共同的老家,他自己找了三年才找到她,

“我做這些,夠不夠換一個真實的答案?”

他用下巴繾綣地摩挲她的發頂,滾燙的手掌輕撫她的小腹,那裏依舊很平坦,他都難以想象這裏完整地孕育過一個生命,

“不是,小寶不是你的孩子,這就是真實的答案。

我在甘孜認識了一個老師,我們一起陪孩子玩,教他們寫字,帶他們去牧民家乾活,他對我很好,我想這就夠了。”

趙小柔目送那串車燈飛到山頂才回答男人的問題,

男人的愛撫和親吻戛然而止,趙小柔感覺到他身體變得僵硬,雙臂像鐵鉗一樣鉗製住她,過了很久才慢慢鬆開她,往後退了一步,

“趙小柔,你還真是讓人意外,我沒想到你真的……”

“真的怎樣?”趙小柔轉過身仰著臉看他,

他突然覺得她的臉很刺眼,別過頭去,抬頭深吸一口氣,憋住,再緩緩呼出,拚命穩住自己的呼吸,可還是顫抖著胸膛,紅了眼眶,

1%。0.1%,甚至是 0.01%的可能性都是希望,他本質上是相信趙小柔對他的愛的,可現在連這點可能性都沒有了,他以為的愛根本沒有他以為的那麽忠貞不渝。

0%,這就是他顛沛流離三年得到的最終答案,

他以為可以坦然接受的答案,殺傷力竟然這麽強,

趙小柔漠然地看著他的臉,“你是不是想說我真的很隨便?”

絕望的男人再也控製不住恨意,顫抖著用儘全身力氣嘶吼道:

“是!我就是覺得你隨便!隨便什麽男人都能睡你!什麽男人都能搞大你的……”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響徹夜空,打斷了後麵更不堪的話語,女人目眥欲裂地怒吼:

“對!我就是隨便!我不隨便能跟你不清不楚那麽長時間?還有你!你不隨便嗎?你明明知道我愛你,你還在我病得最嚴重的時候跑去我家跟我說你一年睡了十個女人!”

女人的怒吼漸漸變成淒慘的哭泣,邊哭邊撕扯著男人的衣服,推搡捶打他,

“你當我是什麽?免費的妓女!還是不能生育的免費的妓女!不戴套爽不爽?爽不爽我問你爽不爽?睡我的時候甜言蜜語,為我付出為我犧牲,睡完了呢?我是什麽?”

她說著揚手又給了他一記耳光,聲嘶力竭地哭喊道:“說!我是什麽?我讓你把三年前說的話再重複一遍!”

所有的耳光和撕打男人都沒有躲避,他看著麵前身心俱碎幾近瘋狂的女人,抄起灶台上的碗就摔在自己身後的地上,反彈的碎片劃破了他的胳膊和後背,女人嚇得捂住耳朵縮起脖子,驟然停止哭泣,

“我當你是妓女?我當你是妓女我他媽的為了你寫舉報信?被人從三甲醫院一腳踹到衛生所?我吃飽了撐的沒事乾跑去兩千公裏外的鬼地方找一個妓女?臉被砸成這樣?趙小柔,你幾歲了?動動腦子啊!不要人家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事就抵不過幾句難聽話是吧?你那個好老師呢?他對你可真好!好得讓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住在貧民窟裏還感恩戴德!”

女人看他一胳膊的血,心裏的難過壓過了憤怒,她站在原地像個委屈的孩子一樣仰著臉哭,

“難聽話?你就管那叫難聽話?我問沒問過你會不會娶我?問沒問過?你怎麽說的?你敢說你沒嫌棄我?你來找我是因為愛我嗎?見鬼去吧!你不就是想來找個答案嗎?怎麽?小寶不是你的傷你自尊心了是吧?你以為你自己是誰啊?我憑什麽不能不要你?我就不要你!這輩子不要下輩子也……”

不要你,

可這最後幾個字被男人咬碎了吞進腹中,他把她抵在牆上,掐住她的脖子撕咬她的唇舌,她感到後腦勺懵懵的疼,一股帶著鐵鏽味的黏稠液體淌進嘴裏,疼得她流著眼淚拚死掙紮,

她小小的一隻,但真殊死搏鬥的時候那拳腳相加在男人身上也是很痛的,可她不知道這些都隻會刺激一個喪失理智的男人摧毀她的欲望,

他一隻手攥住她兩隻手腕舉過頭頂,另一隻手探進她的裙底將內褲扯碎,她聽到金屬皮帶扣碰撞的聲音,下一秒劇烈的疼痛襲來,那疼痛好像把她整個身體都撕開了,撕成七零八落的幾片,她哭都沒力氣哭了,隻聽到他貼在她耳邊毫不克製地低喘,但讓她絕望的不是他的折辱,而是她的意誌在這毀天滅地的攻勢下土崩瓦解,哭喊也變成了另一種聲音,

可這一場愛恨交織的沉淪注定以狼狽收場,

男人將手探進女人的衣擺,撫上她的胸口,卻摸到了一手水漬,

那一刻猶如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他頓住動作,抽身出來,她的意識也逐漸回籠,茫然地望著天花板眨了眨眼睛,然後一把推開還抱著她的男人,低著頭理好衣裙,擦一把嘴角的血,再抬頭望向男人的時候眼裏還蓄滿淚水,可唇邊卻掛著輕佻的笑容,

“對不起啊周醫生,今天晚上不能陪你了,我要給我兒子喂奶,還要哄他睡覺,您請回吧。”

說完她繞過男人,打開廚房的門鎖,嘩的一下拉開門,抱起兒子就衝進臥室,狠狠甩上門,砰的一聲巨響,驚醒了廚房裏遊魂般的男人,

他穿好衣服,走到臥室門口,幾欲叩門的手抬起又放下,終是落荒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