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枉此生(1 / 2)







不枉此生

“媽媽我幫你塗藥!”

三歲的小寶最近又多了一項任務,那就是幫媽媽塗藥,媽媽的膝蓋摔傷了,這讓他覺得自己必須擔負起一個男子漢的重任,照顧家裏唯一的女孩子:媽媽。

“媽媽你還疼嗎?你流了好多血。”小寶一邊小心翼翼地用蘸滿碘伏的棉簽塗抹媽媽的膝蓋,一邊鼓起小臉呼呼呼地吹一吹媽媽的傷口。

孩子長得真快啊,趙小柔坐在沙發上,低頭端詳著兒子圓滾滾的小腦袋晃來晃去,專注地察看著她的傷口,肉肉的胖手攥著棉簽,上下翻飛很是靈活,

他現在能獨立做很多事,拒絕讓媽媽睡在他身邊,說話也越來越利索,發音越來越標準,當然,也越來越像他的父親,不是外貌的相似,是神態的相似,

有時候你說了或者做了什麽讓他費解的事,他往那兒一站,歪著腦袋,皺著眉頭,冷冰冰的眼神滿懷狐疑地一寸寸掃過你的臉,他不是有意識的,也沒人教他,但他就是會那麽看著你,

雖然在得到媽媽的回答後他很快就恢複了可愛活潑的樣子,但趙小柔還是會一再叮囑兒子:

“出去不可以這樣看人家,會被打,知道了嗎?”

還有他的專注,不光是玩,在看書畫畫或者寫字的時候他都很專注,並禮貌地跟媽媽表示不希望被打擾,那回頭看你時淡漠的不近人情的表情也一模一樣。

還能瞞多久呢?她不知道,但她不想再竭力隱瞞什麽了,那天晚上她宣泄了所有的恨,恨是比愛更折磨的愛,她筋疲力儘。

她囤了好多畫稿,出版社一直在催,她連著熬了兩個禮拜才交稿,她畫畫的桌子離陽台很近,她以前喜歡站在廚房的窗戶邊,邊做飯邊看兒子在下麵和小朋友玩,現在她乾脆把桌子搬到陽台裏,既能坐著趕稿,還能時不時瞥一眼在小花園裏專注玩耍的小寶。

她的腿漸漸好了,天也冷了,小花園裏不再有花,隻剩孤零零的枯樹枝,但這不妨礙孩子們在硬邦邦的黑土地上追逐打鬨。

這座西北小城的第一場雪姍姍來遲,而新聞裏講上海倒是下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雪,各路媒體由此大肆宣揚全球氣候變暖的危機,仿佛世界末日近在眼前。

“世界末日來臨的那一刻,你最想和誰在一起?”趙小柔對著 iPad 裏空白的畫紙發呆,耳邊是高壓鍋突突突的氣鳴聲,滿屋子飄溢著肉香,客廳的電視裏某個綜藝節目在做街頭采訪,她聽到女孩羞澀又勇敢的告白:“哪怕是世界末日來臨的前一秒我也要和 XXX 在一起。”

趙小柔坐在桌前笑了,心想人真是怪啊,在末日降臨時為愛奮不顧身,卻在平靜如水的歲月裏裝作鐵石心腸。

“下雪啦下雪啦!好大的雪!”

窗外孩子們雀躍地呼喊著,趙小柔抬頭望向窗外銀灰色的天空,鵝毛飄雪窸窸窣窣地落在枯槁的枝丫上,沒幾分鐘就給光禿禿的大樹披上了一層白紗。

大雪還是來了。

她收回視線望向樓下,小寶穿得像個小棉花包似的蹲在地上,他身邊還蹲著一個大人,穿著一樣藏青色的羽絨服,和他一起勾著頭專注地研究著他手裏的東西,連漫天大雪都不能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從她的角度看不清他們在搗鼓什麽,但小寶偶爾微微側頭的時候她能看到他爛漫的笑容。

連顏色喜好都一樣啊,她摘掉眼鏡揉揉眼窩,當時在商場買新羽絨服的時候她本來想著給孩子選個鮮豔的顏色,紅色或者黃色,再不濟也得是湖藍色,可小寶就是黏在那件藏青色的羽絨服上不肯撒手,讓他再看看再選選?沒用,說什麽都沒用。

這不,又給湊成親子裝了,她不戴眼鏡都能看到一大一小兩團藏青色,離別的小朋友遠遠的,好像人家都不如他倆高級似的。

“到底在做什麽?”趙小柔嘀咕著戴起眼鏡,再一次支著頭往下張望,可還是看不清這倆人神叨叨地在忙活些什麽,眼看著雪下個不停,他們肩膀和背上都落滿了白色,連頭發上都是,像兩個老頭子。

趙小柔嘆一口氣,起身去衣架上拿起小寶的圍巾帽子和手套,心想快點讓他上來,這樣下去會感冒的,周榮也真是的,一會兒得說他兩句,這麽大的雪,勾著孩子玩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披上羽絨服打開家門,沒她想象中的冷,沿著布滿塵埃的水泥樓梯往下走,外麵孩子們的歡聲笑語聽起來更加響亮真切,間或有一兩句怒氣衝衝的“別玩兒了回家吃飯了!”夾雜其中,

但這種天氣,她在心裏暗想,叫孩子回家應該蠻難的,一會兒小寶也不見得願意上來。

她走出樓棟,綿密的雪花飄落在她的臉上,很快融化成冰涼的水滴,她站在原地猶豫了一陣,還是抬腿向那兩個背影走去。

“你這不對,你家坦克瞭望鏡裝後麵的?”

“那後麵的敵人怎麽辦?”

“後麵?後麵是你大後方!敵人都到你大後方了,你還打個屁啊!”

從趙小柔的角度看,一大一小兩顆腦袋正靠在一起爭論不休,完全沒注意後麵站了個人。

“咳咳咳!”趙小柔尷尬地攥緊手裏的圍巾帽子,看著麵前這對父子驀地停止爭論,齊刷刷回頭,和她麵麵相覷。

“你們……在忙什麽?”趙小柔匆匆掃一眼周榮的臉,他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很專注,漆黑明亮的眼裏有一汪柔軟溫暖的清泉,她感覺臉發燙,更快速地看一眼他的小拇指,還綁著夾板。

“媽媽,我在和爸爸組裝坦克車!”小寶看不出大人間柔情蜜意的眉來眼去,老老實實仰著小臉跟媽媽彙報工作,上揚的嘴角還帶著些小自豪。

“哦,挺好的。”她越過兒子的小腦袋看到地上攤著一堆零散配件、膠水,還有個半成型的小坦克,挺像那麽回事,就是看得她頭疼,她看到這種繁複精密的機械就頭疼,完全忘記她走到這裏是想責怪某個沒輕沒重的父親的。

“上去玩吧,天太冷了,還在下雪。”

趙小柔說是這麽說,但還是先把帽子扣在小寶頭上,把圍巾套在他脖子上繞了兩圈。

“可是還沒拚完啊媽媽。”小寶困惑地看著媽媽,事情還沒做完就半途而廢,他不喜歡這樣,而且媽媽平時也教育他不可以這樣。

“上去也可以拚啊小寶。”趙小柔邊把手套套在兒子手上邊輕聲細語地安撫。

“可是我不會啊,媽媽你會嗎?”

趙小柔動作慢了一瞬,但很快就恢複如常,利索地把兒子最後一根手指塞進手套裏,“媽媽也不會,那就請爸爸上去陪你拚完吧。”

說完她抬眼看向旁邊安靜如雞的周榮,他無辜的眼神仿佛在說:“不是我要上去的,是你讓我上去的,這不能怪我。”

“爸爸!媽媽讓你上去!”小寶開心地撲到周榮懷裏,男人緊繃的嘴角 AK 都難壓,趙小柔更加堅定了這兩個人是一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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