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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

“上海的這場大雪預計會持續一周左右的時間,不少上海市民表示從未看到過如此盛大的雪景……”

寂靜的客廳回蕩著新聞播報員磁性冷淡的聲音,上海市民的興奮和喜悅似乎並未感染到她,也是,一場大雪天天說,換了誰都會煩的吧?此刻站在廚房裏洗碗的趙小柔是這樣想的。

但上海這座城市,無論對她還是對她身邊的男人而言,都是一個遙遠而值得回味的地方。

“上海下雪了。”她邊說邊把碗裏剩下的殘渣倒進黑色塑料袋裏。

“嗯,下得還挺大。”周榮把另一個碗裏的東西也倒進去,兩個人便又恢複了沉默。

小寶應媽媽的要求去自己房裏看書,這次他很快就投入進去了,因為他很安心,大灰狼變成了大狗狗,一點都不可怕,他不會再傷害媽媽了。

可媽媽剛才在飯桌上還是哭了,媽媽連哭都沒有聲音,就是用一隻手捂著臉流眼淚,瘦瘦的肩膀抖得很厲害,爸爸坐在旁邊低著頭不說話,大大的眼淚從爸爸眼睛裏掉下來,掉到哪裏去了?他覺得應該是掉到媽媽手上了吧,因為他看到爸爸握住媽媽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媽媽沒有掙脫,也沒有再很凶地罵爸爸。

爸爸媽媽都哭了,那就不是爸爸欺負媽媽了吧?他不知道,但是媽媽說小朋友的事要小朋友之間解決,那大人的事是不是要大人之間解決呢?所以他乖乖回房間看書了。

“你手不方便,別洗了,給我吧。”

趙小柔瞄了一眼周榮,看他正詭異地翹著小拇指,拿著百潔布仔仔細細地刷碗,心裏愧疚,就想把碗接過來,

“我洗。”周榮微微避開她的手,柔聲拒絕,趙小柔沒辦法,隻好給鍋裏再加點熱水,讓他不至於凍手。

“那天……對不起。”趙小柔又悶聲乾了會兒活,還是覺得愧疚,她那天情緒失控了,但沒想到直接給他踩骨折了。

“沒事的,沒多疼。”周榮抬頭衝她笑笑,“大男人這點傷算什麽,和甘孜那次……”他想說和甘孜那次沒得比,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下去了。

趙小柔停下手裏的活,轉頭看著他的左臉,眼角蜿蜒到太陽穴的疤在她的角度看十分明顯,泛白的凸起,很猙獰,還有額頭上蟹足狀蔓延的疤,沒眼角的那麽深,但近看還是很嚇人。

她伸出溫濕的指尖觸碰一下他的傷疤,“疼嗎?”

周榮笑了,“早不疼了,都多少年了。”

“我是說當時,被廢墟砸到的時候。”

趙小柔低聲呢喃,像在說夢話,指尖從他的額頭撫到太陽穴再撫到臉頰,周榮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醒了愛人,她就不願撫摸他了,空氣安靜得可以聽到水龍頭的滴答聲。

“忘了,”周榮看著手裏沾滿泡沫的碗,“早忘了,當時隻想著你還在下麵。”

趙小柔收回手,窗外早已漆黑一片,借著昏黃的路燈才能看到漫天飛舞的大雪,

“周榮,為什麽來找我呢?”

“我也不知道,一開始就是想你又生氣了,氣消了就會回來的,你走那天我一個人跑去太古裏,像個傻子似的兜了好幾圈,結果莫名其妙走到一家珠寶店裏,

一開始我隻想買情侶對戒,我看到一隻藍色寶石蝴蝶戒指,我知道你喜歡蝴蝶嘛,就想買來著,可到了結賬的時候我又給換成婚戒了,就是我送你那個,也有蝴蝶,還刻了咱倆的名字,估計你也沒看。”

周榮笑著絮絮叨叨,好像這是一段甜蜜的回憶,

“後來你一直沒消息,手機關機,我去你們行裏找你,你們行長說你早辭職了,我又去你那個出租屋裏找你,嗬,都被二房東改成群租房了。

那陣子……我被踢到奉賢區一個鎮的衛生所裏,那幫村婦可真是嚇人吶,還罵我,說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哈哈,我覺得罵得挺好的,愛的終點不是婚姻還能是什麽呢?

奉賢區離我家太遠了,我就把房子賣了,想等你回來再和你商量買房的事情,也巧,搬家前一天我在小區裏碰著穆妍了,那瘋女人曬得跟非洲人似的,蹲在地上呲著大牙衝我傻笑,她給了我一張你的照片,在甘孜拍的,兩千公裏外的甘孜,說實話我就是死都想不到你那麽恨我,躲我那麽遠,然後她跟我說你懷孕了,但時間和我們最後一次……對不上。”

周榮說到這裏頓住了,抬頭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我想去找你,去找你算賬,這是真的,我不能騙你,我當時真的恨你,明明是我的冷漠自私傷害了你,可一想到你和別的男人,你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就受不了,我都想好了,等找到你,我要用最刻薄最肮臟最下流的詞彙罵你和你那個男人,我要看到你哭,再狠狠甩了你,我想你那麽愛我,一定會哭著求我原諒你,然後乖乖聽話,我讓你怎樣就怎樣,這些都是我當時真實的想法,分毫不差,

可你說怪不怪,我下了飛機就碰到山體滑坡,司機死活不肯往裏開,所有人都拉著我往外跑,

我有那麽一瞬間也在想,像你這種放蕩的女人,都背叛我了,我還管你乾嘛呢?死了算了!

可身體不聽我使喚,等我有意識的時候,已經站在你們學校的廢墟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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