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他,心中無恨無怨,那麽如今的他,心中依然無恨無怨。
因為,苦的不是他一個人,他的娘親比他更苦。
他有什麽資格去恨。
不該恨,更不能恨。
可多爾的恨的是什麽?
恨的是這造化。
他怨的是什麽?
怨的是這命運。
在細竹破開迷神幻境的一刹那,多爾無意中看見廂房東牆懸有一副海上明月圖,右下角處有一行古字——混沌紀年第三藩籬三百四十一萬五千兩百二十三華年,沽名先生觀神虛聖賢海繪。
至此,多爾也明白自己生於混沌時代。
這也是他為什麽失魂落魄的原因。
縱然,在將來某一天,他登臨至高,隻手可覆蒼天,蓋世披靡,也無法將自己的娘親複活,無儘歲月早已洗去靈魂碎片。
真正的天人永隔。
所以,他更恨這造化。
更怨這命運。
——莫歸途,勿執迷,勿迷惘,方得長生途。
唯有真正獲得永恒的長生,才能夠逆天改命,造化不沾,命運不限,有一絲可能讓自己娘親複活,所以,這便是多爾如今將走的路。
長生,問這天地何人能夠踏上長生之途?神皇不行,尊者也不行,至高主照樣不行,冥冥之中,多爾的路,在混沌時代時,似乎已被他的娘親一語道破,這是注定,還是巧合,無人能夠知曉。
多爾微微抬頭,眼神不再暗淡,深邃如虛空,仰望蒼穹,這一抹堅定傲視天地,超然無上。
這一刻,他心境升華,方化之下,再無瓶頸。
長生途、逆天路、縱死不歸。
仙落的眼神清冽澄淨,宛如旋照萬物胡月華,她望著氣息與之前截然迥異的多爾,溫婉一笑,柔美動人,微步上前,悄然無聲地到達多爾身側,比肩而立,一雙桃花眸子洞幽燭微,仿佛多爾心中的一切都瞞不過她。
她輕輕望了他一眼,並未說些什麽,隻是伸出潔白如玉的素手,挽起他那雙怵目驚心的血手,掌心湧出絢爛如璀璨霞光一般的神芒。燦爛光輝之中,多爾手上血跡宛如被淨水洗滌,血跡和乾涸的血汙轉瞬消失,手心十道猙獰的血痕開始愈合,一息之後,傷口竟是消失無蹤,如未受傷時一般無二。
神芒消失,仙落鬆開多爾的手,把手收回,掩於雲袖之中。
二人很默契地一言不發,眼神平靜如水,看不出有任何異常,不知各自內心在想些什麽,氣氛似乎略顯旖旎,卻不尷尬,但也不平淡,就仿佛是水中漣漪,微波蕩漾,似輕亦非輕,波瀾寸許,卻亦可讓水底暗流湧動。
“好一個潤物細無聲,高明,實在高明。”臉色煞白的小衍見到這一幕,適才的痛苦全被他拋在腦海,遺忘得一乾二淨,嘴角一揚,樂嗬嗬地笑了起來,眼神鬼靈。
別說以“情聖”自居的小衍,就連小和尚也看出仙落對多爾青睞有加,遠非是男女之間的好感那麽簡單,至於其中緣由,也隻有仙落自己清楚。
而小衍為何隻僅僅看好仙落,而不是多爾牽腸掛肚深深迷戀的紅月,也不是或許與多爾有莫大牽連的清靈神女,更非是神秘莫測的瑤芯,其中答案,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或許,可能仙落與小衍在推算多爾身份的時候,見到過什麽有關。
有因,才有果,什麽事均離不開這個理。
天寶真佛淨塵小和尚如今再次變為一副淡定神態,似乎那顆佛心縱然動蕩得再厲害,也依舊會在頃刻之間歸於平靜,可真的是如此嗎?
答案或許與小和尚追求的佛諦有關。
最終,多爾開口打斷了這短暫的平靜與異樣的氣氛,隻是道了兩個字:“走吧。”
旋即,他便兀自轉身,向前方踏步而去。
仙落安靜地走在多爾身後,淨塵小和尚與小衍這對不算是冤家的冤家緊隨而至。
在神路之上剛走了三四步的多爾眉頭微微蹙起,忽然以心念對小衍道:“你早已知道我生於混沌,是不是?”
小衍心中一凜,思維飛絮,在電光火石之間不知想了多少事情。片刻之後,慫著臉,裝可憐,底氣不足心虛道:“嗯哪。可你也沒問過我,你要是問,我就說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想讓小衍低頭,一個字難。
多爾並未怪小衍瞞住他這麽久,這件事知道便行,沒必要再追問什麽,他一語揭過此事,問道:“你可否知道在混沌時代第三藩籬有一名叫沽名先生的人?”
多爾心中波瀾起伏,很不平靜。
小衍見多爾轉移話題,知道他並未怪罪自己,便不再多慮,隨後在記憶之中搜索關於沽名先生的信息,但卻沒有找到任何消息,他皺著眉頭,回道:“暫且還不知道。不過我如今的記憶還未真正蘇醒,缺失了許多,唯有當修為恢複到以前巔峰的時候,記憶才能夠完全複蘇,到時或許能想起來也說不定。”
小衍的確是好奇沽名先生是何人,又與多爾有何關係,但他也不會去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