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張臉染上若有若無的情/欲時,便是從高山之巔掐了一朵花兒,將九天之上的月攬了下來,有一種褻/瀆神靈的詭異滿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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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p>
等等,她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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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能想那些有的沒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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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蘊和被自己的思維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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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她怎能這樣去想商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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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新朝的繼承人,商溯是新朝開疆擴土的大將軍,他們的結合是水到渠成,而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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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蘊和揉揉臉,努力將紛紛擾擾的荒誕念頭驅除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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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要早起,她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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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地大,也沒有阿娘阿父的登基大典與她的儲君冊封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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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想,那些荒誕不經的想法倒淡了些,心裡隻剩下另外一件事——商溯性子散漫隨意,喜歡睡懶覺,明日不會起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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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大抵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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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是她最重視也最重要的盛世,他絕不會讓自己出任何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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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處,相蘊和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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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商溯對她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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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蘊和慢慢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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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能在兩王的登基大典上睡懶覺,尤其是作為新朝繼承人的相蘊和,登基大典結束後,便是她的冊封禮,她的重要性不亞於即將問鼎帝位的相豫與薑貞,故而她剛睡著沒多久,便被宮婢們喊了起來,“世女,快醒醒,您該按品大妝了。
”</p>
相蘊和迷迷糊糊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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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影仍在晃,東方尚未亮起魚肚白,很顯然,現在天尚未亮,隻是今日的事情格外重要,所以天不亮便要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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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蘊和揉了揉眼,在宮婢們的連聲催促下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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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之後是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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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泡著花瓣的溫水捧到她麵前,她掬起一捧水,衝洗著自己天不亮便要起床的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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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水洗臉後,她總算有了幾分精神,便在宮婢們的侍奉下穿上一層又一層的厚重禮服,以彰顯自己作為新朝儲君的威儀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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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好衣服,相蘊和被宮婢們攙扶到纏枝卷雲紋的銅鏡前,任由宮婢在她臉上與頭上忙前忙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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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先塗香露,再去塗香膏,塗了一層又一層之後,便開始以珍珠粉敷麵來化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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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如此繁瑣,頭上也沒有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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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將她的發輕手輕腳梳通,再抹上百花油,小心翼翼挽起來。
得益於一會兒要加儲君冠,她不用梳太過繁瑣的發型,隻簡單將頭發挽起來,不鬆也不緊,方便兩位帝王給她加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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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人圍著她的忙碌,她卻比這群人還要忙碌,女官們時不時來找她對流程,何時做這,何時做那,樣樣不能出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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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寸一寸溜走,窗外開始透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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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雪夜雪地的白,更是一種霧蒙蒙的白,那是啟明星躍出雲層才會有的景色,在提前向世人預告著,金烏即將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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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妝容與鬢發,也在這一刻完成,不差分毫——</p>
“世女,請移步出殿。
”</p>
女官手持象笏,對她做了個請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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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蘊和微頷首,左右各攙扶著一位女官,緩緩走出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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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外,文臣武將分列兩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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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將以商溯為首,文臣以韓行一為尊,文臣武將們各司其職,靜靜在她的宮殿裡等待著她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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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阿娘阿父給她的體麵,讓文臣武將們先來拜她,之後在她的帶領下朝拜兩位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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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p>
女官高聲唱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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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臣武將們齊齊參拜,“世女千歲千歲千千歲。
”</p>
“免禮,平身。
”</p>
相蘊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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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臣武將們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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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尊卑有彆,百官們並沒有直視她的眼睛,唯有商溯是個例外,斂袖起身時,視線便落在她臉上,男人的心思從來藏不住,瀲灩鳳目裡清楚寫著驚豔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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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蘊和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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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
打扮得如此隆重的她好看,往日不怎麼打扮的她就不好看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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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看典禮結束之後她怎麼收拾這位一身反骨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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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蘊和瞪了商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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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笑著瞪,這一瞪,便有種輕嗔薄怒的風情,商溯呼吸微微一頓,臉便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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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他的心情太容易被她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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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個眼神,便能讓他的心臟止不住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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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商溯的細微變化,相蘊和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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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這哪裡是戰無不勝的威風凜凜大將軍?
分明是經不起撩撥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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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蘊和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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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溯稍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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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些唾棄自己方才的愣神,但他還是覺得,相蘊和方才瞪他的那一瞬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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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同於往日的溫柔溫婉,那種略帶小驕矜的輕嗔薄怒真的很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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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溯偷偷去瞧相蘊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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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的聲音仍在繼續,相蘊和順著女官的聲音緩緩踏上繡著盛世牡丹圖的地毯,她顯然私下沒少下功夫學禮儀,輕移蓮步間,肩膀並不晃動,隻有裙擺與鬂間垂下來的瓔珞隨著她的行動輕輕晃動著,在稀薄日頭下折射著極好看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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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溯嘴角止不住上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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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的人,真的好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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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麵的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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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才情,相貌,都無一不出類拔萃,世間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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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攆停在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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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蘊和在女官們的攙扶下緩緩走上鳳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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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攆——起。
”</p>
女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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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們抬起鳳攆,緩步向紫宸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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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金烏終於爬上雲層,相蘊和一行人也終於抵達紫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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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與薑貞早已梳洗裝扮好,女官們唱喏的聲音響起,他們便從紫宸殿走出來,接受相蘊和與文臣武將們的朝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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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千秋萬歲,盛世永固。
”</p>
山呼海嘯的朝拜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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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與薑貞微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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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p>
女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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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朝拜帝王是三跪九叩,是為人臣的最高禮儀,錦毯鋪在漢白玉的台麵上,相蘊和率領文臣武將,再一次深深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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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三拜九叩後,便算朝拜結束,再之後,便是祭拜宗廟,上告天地,宣告新朝的兩位帝王登基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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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登基大典結束之後,便是相蘊和的冊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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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成年則加冠,女人成年則及笄,但因為是國之儲君,及笄的那一套便摒棄不用,她與曆史上無數儲君一樣,由帝王親自給她加冠,昭示著她已長大成人,是無可爭議的新朝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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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女,加冠——”</p>
女官朗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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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從內侍們捧著的托盤裡拿起儲君的束發金冠,戴在相蘊和早已挽好的發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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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貞接過女官雙手奉上的金簪,輕手輕腳將她的長發束起,攏在赤金發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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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成。
”</p>
女官道:“太女拜兩帝。
”</p>
相蘊和俯身,在女官們的攙扶下以頭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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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拜——”</p>
女官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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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蘊和又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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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視線在大紅色的錦毯,而所有人的視線在她身上,他們在見證史上第一位女性繼承人的誕生,見證曆史在今日徹底改寫,那些原本由男人們所壟斷的權力,如今落在她手裡,由她攥在掌中,由她自己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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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p>
女官的聲音仍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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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無疑是一個極盛大的節日,更是相蘊和一生都不會忘卻的回憶,她在萬眾矚目下成為皇太女,成為新朝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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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宮到紫宸殿再到天子七廟的距離算不得遠,她卻走了一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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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孤魂野鬼再到今日的眾星捧月,她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給自己前世的遺恨畫上一個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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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氣儘消,青雲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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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她萬人之上的皇太女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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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p>
女官聲音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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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臣武將拜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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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蘊和雙臂微微抬起,俯視九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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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豫與薑貞相視一笑,衣袖下的他們的手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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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這麼神神秘秘的?
”</p>
商溯奇怪問相蘊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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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上元節,兩人明明準備偷偷溜出宮,去外麵看花燈,哪曾想,相蘊和去將他拖到京都的一個小小巷子裡,還示意他千萬不能聲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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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好事了,大好事。
”</p>
相蘊和拉著商溯的手,杏眼彎彎,滿是笑意,“三郎,你想不想立不世之功?
比一統天下結束戰亂更加輝煌耀眼更加無可匹敵的戰功?
”</p>
商溯掀了下眼皮,“你想讓我與席拓一樣,深入漠北兩千餘裡?
”</p>
“席拓才哪到哪呀?
”</p>
相蘊和搖頭,牽著商溯的手,繼續往前走,“我想讓你立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戰功。
”</p>
“你以為九州天下便是整個天下嗎?
”</p>
相蘊和眼睛微微亮,“不,對於整個世界來講,它們隻是小小的一部分。
”</p>
“放眼世界,我們與我們曾經嘲笑過的夜郎自大的夜郎沒甚區彆。
”</p>
做為一個活了一百多年的鬼,她見了鬥轉星移,滄海桑田,更知曉自己的好大孫情根深種的奇女子,那位奇女子來自幾千年以後的未來,她的到來讓整個大夏為之更改,更結束自阿娘崩逝之後諸王公主奪權的紛亂局麵,讓戰亂不斷的大夏以極快的速度攀上一個前人從未到達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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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奇女子對她的好大孫說,世界是圓球,大夏不及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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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說,海外有良種,種之可畝產千斤,讓大夏再無餓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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捫心自問,她很心動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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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造船,她想去海外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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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看她待了百年之久的大夏,是否真的如後人所說的那般渺小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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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想看一看,能讓世間再無餓死之人的良種長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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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結束戰亂的大夏需要這樣的種子,而未來一統世界的大夏,更需要這樣的充足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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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野心從來不會止步於皇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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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永遠野心勃勃,覬覦著自己從未踏足的海外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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