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夏雨又提給他一個地圖，說是這地方不好記，按著地圖走，肯定要方便很多。

………

許多事情其實隨著時間的流逝，總是能改變一個人對一個人的看法的。

比如林懷瑾對周晟，而周懷楚和太子殿下。

第三日周晟南下江南，一是來抵禦倭寇，第二查一查江南的經濟賬本。

“嘖，抵禦倭寇，這一路不知道那該死的皇帝會用什麽樣子千奇百怪的手段來殺您。”

“還有您查帳，到時候那些被逼急了的江南蠻人還不知道私底下用什麽齷齪手段來對付您呢。”

左岸在一喋喋不休的說道。

反倒是周晟目光有些漫不經心。

周懷楚和林懷瑾各自一輛馬車，但是周晟此刻在和左岸一同在外騎馬。

而周懷楚就正好和林懷瑾一同坐在馬車裏，撩開門簾兒瞧著外麵的景致。

周晟瞧著那消瘦了不少的弟弟，還有那一臉安撫神情的林懷瑾，眼底是他都沒有察覺的溫柔。

左岸看著這樣的王爺，心裏閃過一絲擔憂，都說美人在懷，英雄氣短。

比如這一次，王爺分明完全是對著吳國的天下取而代之的。

可不知道為何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他被派著前往了江南。

幾人車馬簡裝，以前周懷楚是沒怎麽在意過左岸這號人的。

可自從劉伊寧那一副懷春思人的模樣，給周懷楚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此刻他好奇的轉頭看了一眼左岸。

“那便是那個左岸？”

看完了，他還生怕是自己看錯了似的，低聲問道。

林懷瑾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似乎也是有些好奇，將左岸從頭到尾好好的打量了一番。

“嗯，就是他。”

左岸：“………？？”

他一時間不知道為何兩位哥兒都格外的關注他。

甚至看完了他，兩人還壓著嗓音，一臉神秘的低聲說著什麽。

“………”

他是個沒武功的，能成為周晟的心腹。

第一靠的是自己的智慧，第二靠的便是自己的狠心毒辣。

可唯獨沒有武功。

上一個敢這麽放著他的麵蛐蛐他的，舌頭都已經風乾成沫了。

但眼前這兩個人，隻要他敢稍微有一點行動。

那明年的今日，也就是他左岸的忌日了。

“王爺，王妃和郡主在說我什麽呢？”

周晟：“…………”

他冷眼看了一眼左岸，拍馬徑直走了。

而此刻被人察覺到了的周懷楚還一臉的無所覺。

“哎，我問你哈，光輪容貌的話，左岸好看，還是左方？”

林懷瑾撐著下巴，做一副思考的模樣。

可他的神色卻不知不覺的轉移到了男人縱馬而來的模樣。

我的夫君最好看。

林懷瑾美美的想到。

然後在男人似乎漫不經意一般瞧過來的時候。

他略微不好意思的對著男人笑了笑。

“我覺得左方要好看些。”

周懷楚也點了點頭，說道：“我也覺得是左方好看些，也不知道劉伊寧是什麽眼光。”

“感覺他其實一直和我們都不太一樣。”

林懷瑾低聲說道。

話音剛說完，忽然周晟□□之馬發出一一陣吼，然後驟然加速，往前奔馳而去。

林懷瑾：“？？？？？”

怎麽了？

他伸了伸脖子，幾乎差點兒都快瞧不見男人背影了哈哈

這才坐回了馬車，繼續和周懷楚猜測左岸的身份。

“…………”

路上幾乎是明晃晃的刺殺不斷。

而周晟一如既往的果決狠辣，那劍端一路上就從未停下流淌著的血水。

反倒是周懷楚和林懷瑾一路上無所覺，隻感覺像是平安順利的南下。

隻字不提那些周圍的侍衛忽然一夜之間，換了一半的陌生麵孔。

這一日，兩人行直一處郡縣邊緣時，左岸吩咐隊伍改道。

“咦？這是準備去哪裏？”

周懷楚撩開車簾，對著左岸問道。

左岸聞言，恭敬地給他行禮，又開口說道：“回郡主的話，這是準備去一趟王府的別院，那裏麵可有熱熱的溫泉，最重要的是這一處的山裏，有一位神醫。”

“神醫？？”

“是啊，”

兩人還是第一次從左岸的麵容上，看到有些為難的神色來。

“可是有什麽難題不成？”

林懷瑾不由得開口問道。

左岸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不太好的回憶，他抿了抿嘴。

“那神醫及其的不好說話，根本和醫如父母這幾個沒有任何的關係，性格古怪，性情冷漠。”

林懷瑾和周懷楚相互對視一眼，兩人不由得都有些擔心。

於是這一路，兩人倒也沒說什麽閒話。

而林懷瑾看著前路，忽然問道：“這隔壁的縣叫什麽名字呀？”

“石泉縣。”

“！！！！！”

他忙不疊從一旁的匣子裏拿出一張紙，那紙上赫然就是一張地圖。

“左大人，你瞧瞧，是不是這條路？”

左岸小心接過紙條，一眼便瞧見了紙條上的圖示。

“王妃，就是這條路，我還有些記不清，想著等會兒試探性的走呢，沒想到您竟然是有詳細的地圖路線！”

林懷瑾知道有用，頓時放了心。

果真是爹爹。

太厲害了。

“你怎麽有這個地圖？”

周懷楚好奇的問道。

林懷瑾自然是不能說實話，但也不能說假話。

“那日我回家，爹爹聽說我要下江南，於是便給我了一張地圖，和一封信，說若是有什麽事情，可在這石泉縣的隔壁，走一條小路便能找到。”

林懷瑾說完，就連左岸都破是有些感慨的說道：“壽安侯夫人，果然是哥兒中豪傑啊。”

於是這一路變得異常的順利。

直到周晟辦完事兒和他們彙合的時候，剛好走到了山腳下。

剛下馬車，林懷瑾就覺得眼前一花。

原本有路的地方，怎麽忽然硬生生的說沒就沒了？？

周晟扶著他的手，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般，開口說道：“這是障眼法。”

林懷瑾：“………”

真厲害。

他上上下下，很是好奇的看著眼前的景色，好奇的問道：“那這要怎麽破解？”

周晟抬眸，微微伸手，身後一個侍衛拿出一把陌刀。

“？？？”

男人驟然飛身，忽然發力，大開大合的招式下，刀鋒發出的聲音就像有實質一般朝著山林襲擊而去。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忽然一陣狂風過後，山林之中傳來一個老者的怒吼。

“哪裏來的莽夫，給老夫滾出去！！”

林懷瑾：“………”

周懷楚：“…………”

左岸：“…………”

周晟落身之後，將手中的刀隨意的甩給身後的侍衛。

聲音顯得頗是有些隨意。

“你這迷幻陣最快解開也要半天，但本王沒有這麽多的閒心。”

眾人：“…………”

林懷瑾和周懷楚轉頭看向了左岸，意思是你真的覺得是這個神醫很難相處嗎？

左岸一言不發，彬彬有禮的示意兩人轉頭。

不到一會兒，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闊步走來。

他很是嫌棄的看了一眼周晟，然後眼裏根本就沒有其餘人。

“你來做什麽？”

周晟開口說道：“解毒。”

左岸立馬走上前，語氣帶了些殷勤的說道：“神醫，我們王爺如今身體內有兩種毒素，委實有些……”

“我管他愛死不死。”

幾人明顯是認識的，但不知為何這老者很是反感周晟。

話說完，他當著眾人的麵，從懷裏掏出來一包靛藍色的粉末，眼看著就要揚出來。

“神醫，且慢！”

林懷瑾趕緊上前，將懷裏的信封拿了出來，上前遞到這神醫的鼻子下麵。

“這是家中爹爹，讓我給您帶的一封信。”

那神醫並不接，反而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圈兒，然後冷聲開口問道：“你是劉家那小子的兒子？”

那小子………

林懷瑾趕忙點頭，說道：“是，我家爹爹便是江南劉家的哥兒，而我是爹爹的第三子。”

“嗯。”

那老者將手裏的粉末先收了起來，倨傲的看著林懷瑾，開口問道：“那我問你，你怎麽看醫者？”

林懷瑾一愣，倒也沒說些假大空的話，反而是認真的想了想自己這才開口說道：“醫者仁心，我隱約記得孫思邈先生在《千金要方》之中曾說過醫者要不避艱難險阻，儘心竭力，治病救人。”

“但我竊以為，醫者也是人，在《千金要方》之前可以提一句，醫者應當在保全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不避艱難險阻，儘心竭力，治病救人。”

“那你怎麽看醫者如何救人？每天能救幾人？”

林懷瑾感受到了身旁男人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他微微轉頭，和男人對視一眼，略帶著幾分安撫的笑了笑，然後才回頭，繼續回答道：“能救幾人，如何救人，全憑醫者自己。”

“昨日能救五人，今日隻能救三人，這也是尋常。”

那老人似乎是來了興趣。

“那我問你，第一次來我這裏得到是一個很重要的人，但給他治病需要幾個人的血，那後麵他送來了四個死囚犯人來，那我是否應該放血殺人？”

“…………”

千古話題。

上一次聽到這個事情，還是臥軌殺人的事情。

那些法學人士都未曾參透的命題，林懷瑾也不能說出一個完美的答案來。

左岸就是玩兒這些心眼兒的，他神色一緊，正欲開口說話，卻被男人微微抬手給阻止了。

反倒是林懷瑾略略的想了想，開口說道：“這答案無解。”

“無解？”

“是的，因為我方才便提過了，醫者仁心，所以對於大夫來說，每一個生命到了他的麵前，應該是救治，而非奪取性命。”

“大夫也並非判官，一個人是不是死罪。讓大夫在自己向背馳的領域來進行審判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太過殘忍。”

話音落，對麵的老者神色微微一斂，看著林懷瑾，再一次開口問道：“你是否擅長製香？”

林懷瑾微微頷首：“是的，擅長。”

那神醫這才伸手。

林懷瑾：“？？？”

他和老者對視，很是茫然的眨了眨眼。

“給我啊，你不是要給我看信嗎？！”

“哦哦哦，”

林懷瑾連忙將手裏的信遞給老者。

老者直接就這麽當著眾人麵撕開，一目十行看完，然後又略略的審視了一番周晟。

“哈哈哈哈哈。”

他就像是抽風了似的，笑不斷。

林懷瑾：“？？？？？”

左岸也很好奇那封信裏究竟是什麽。

反而是周懷楚走到了哥哥的身邊，一臉曖昧的看著他。

“哥哥，是不是更加喜歡嫂子了？”

“我當初就說，讓懷瑾做你夫人，你定然會很幸福的，你還不信。”

周晟並沒有答話，隻是伸手揉了揉弟弟弟弟頭。

目光淺淡的看著眼前那筆直如竹節的身影。

那老者笑了半天，說道：“你和你爹爹果然討老夫的歡心。”

“行啦，你爹爹所求之事，我應了，救這個小子，我也有辦法，隻是需要你在這山裏陪著老夫待上三個月，學習一下老夫的本事，如何？”

“好！”

“不行！”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的。

“王爺，我沒事兒的，不過是三個月而已。”

周晟麵色冷冽，開口說道：“這深山之中，荒蠻之地，也沒人侍奉你，你如何能過活？”

他每說一個字，那老頭臉色變難看一分。

“哼，荒蠻之地？！”

那老者往後找了個什麽地方，按了一下。

忽然，整座山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中間開了個一個人高的洞門。

林懷瑾在老者有動作的時候，就被森*晚*整*理周晟護在了懷裏。

一陣煙霧散去，從那石洞瞧去，裏麵赫然是一處靠著山修建的山莊。

漫山遍野的紅楓，赤紅色的建築幾乎和山融為了一體，山下是潺潺的流動的溪水草地，下麵或有肥碩的魚兒躍出，或是有小鹿喝水。

“！！！”

“哇～”

就連周懷楚都不由自主的發出了感嘆的聲音。

“如何？肯定比和你去江南吃灰要好很多吧。”

那老者一臉倨傲的說道。

林懷瑾：“………”

“王爺不會讓我吃灰的。”

“少說那些。”

老者先一步進了門，然後眾人隨行。

他先給周晟把脈，略略沉吟了會兒。

“沒想到劉氏那小子……嘶……”

似乎是接下來的話，不好說。

幾人也沒在意，周懷楚甚至緊張的都死死捏著自己的手心，出血了都不知道。

“可以救。”

“隻是幾味藥混在一起，稍微費一些時日罷了。”

頓時，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老者帶著林懷瑾抓藥，他隻是跟著，一個長相清秀，很是靦腆的男子走上前，接過了師父的藥，分包裝。

然後上麵清晰的寫好該怎麽熬，又該怎麽喝。

因為即便是林懷瑾隻待三個月，但是老者也是要喝師父茶的。

於是當夜，周晟幾人也能住在這莊園內。

周晟喝了藥便有些困倦，先去睡了。

林懷瑾帶著周懷楚在這莊園裏到處閒逛，直到天黑了，他們才各自回了屋子裏休息。

在外住宿，自然不能夫夫住在一起。

林懷瑾沐浴完，一個小妖侍伺候著他擦乾淨了頭發，也就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間裏隻剩下了林懷瑾一個人。

他靠在床榻上，想著這三個月該如何過。

忽然，窗口上傳來輕輕敲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