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啥呢?」

我被一支夾著煙的手拉回了思緒。

好久沒聞到煙味了,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不少同事一思考問題就喜歡抽煙,

可陳伯彥他從不在我麵前抽煙。

為了塑造乖乖女的形象,我也不可能在他麵前抽。

「拿了一等功後,你就得退居二線了吧。」

我和李研一起坐在樓道的台階上,他揉著亂糟糟的頭發,一邊翻看手裡的報告問我。

我點點頭。

像我們這種人,無論結局如何,最終都會如一抹沙子般隱入塵埃。

「退役後,想做什麼?」

「英語老師。」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揚了揚眉。

「我感覺,我還挺有教書天賦的……」

……

陳伯彥沒讀過書。

所以他的英語,是我教給他的。

也許是我教書的天分高,也許是他這人本就聰明。

當初就連「你是我的」都能說成「You

is

my」的人,

現如今也能完整地拿一句英語跟警察宣戰了。

是的,我認為陳伯彥所做的一切,是在向警察宣戰,也是在逼我出來。

他囂張到跑回曾經與我同居的地方,並且留下居住痕跡。

就是在告訴我,他會找到我,無論有多少警員保護我,我都跑不掉的。

……

「所以我覺得,你們這樣把我放在這裡守著,也不是什麼好的辦法。」

快捷旅館裡,我抱著臂跟靠在我門口的李研說。

「陳伯彥要找我,就應該把我放出去。」

他歎了口氣。

「你這是什麼話,誰的命不是命?不到最後一刻,至少大家都不希望有任何一名戰友犧牲。」

見我遲遲沒有應答,他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江,你不可能不知道,那些喪心病狂的毒販是怎麼報複臥底的。」

……

窗外的豔陽很大,落進避光簾也遮不住的室內。

那條光隙,搖搖晃晃。

是啊,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爸當時是長明市禁毒支隊大隊長,境外的毒販開出了一百萬美元懸賞他的項上人頭。

跟著二叔找到他屍體時,我還沒從警校畢業。

我是不是該感謝他,給自己的女兒上了最後一課。

因為我這輩子都再沒見過比他死相更慘狀的屍體。

所以之後無論見到怎樣的場麵,我內心裡都不會再有波瀾了。

我爸總跟我說,緝毒警的一等功在活著的時候很難拿到,

所以,我就想在我活著的時候,拿一個,給在天之靈的他看。

……

陳伯彥逃亡的第三天。

局裡的側寫師再次向我索要關於陳伯彥的所有罪犯細節。

沒辦法,我這樣一個跟他親密接觸過的人,所有的經驗都會很寶貴。

在那次為陳伯彥擋下一槍後,他慢慢地向我展現他的真麵目。

期間,我開始發現,他其實是個很缺愛的人。

這簡直對我來說太有利了,陳伯彥這半生其實都沒怎麼碰過女人,他自小就沒有爸媽。

他是個被人販子養大的孩子,因為嘴甜和機靈,逃過了被割掉舌頭打折腿去街上乞討的命運。

大概年少時的經曆基本上都是殘忍和痛苦的,所以估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渴望一個溫柔善良的靈魂去愛他。

陳伯彥當一個罪犯是有天賦的,他果斷,冷靜,偏執而殘忍。

但作為一個戀人,他簡直太傻了。

他太容易就會沉溺於一方溫柔,迫不及待地討好自己喜歡的人,想要裝作不在意,但其實各種心思全在微表情裡暴露。

所以,即使在感情上我也是個半吊子出家的人,但根據警校裡研修過的心理學內容,雖然磕磕絆絆,但還算是把他給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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