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煙火(1 / 2)







“好了,該你去了。再問下去就不禮貌了。”</P>

陽乃嘟起嘴呼出一大口濁氣。</P>

雪之下已經從屋內出來了。</P>

“最後一個問題,這個神頭鬼臉的廚子也是你的主意?”</P>

“不是。”</P>

陽乃露出了反派標誌性的笑容。</P>

“好了,你快去吧,讓女孩子久等了可不好。我還等著開飯呢。”</P>

陽乃從桌上的造景裡拈起一枚裝飾用的葡萄放入口中。</P>

“我還以為會是燭光晚餐。”</P>

“如果你願意兩個悶油瓶乾坐著枯耗時間或者變成法庭辯論賽的話,好好一桌菜被你們吃成苦悶的斷頭飯簡直是暴斂天物。”</P>

江離對雪之下陽乃的話不抱有任何信任,搖了搖頭,便與回來的雪之下擦肩而過。</P>

“你跟他說了什麼?”</P>

雪之下警惕的看向陽乃,像一隻炸了毛的小貓。</P>

“誒呀,這麼快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小離這孩子本事可以啊,說到做到。”</P>

“比起他,我更加不相信你。”</P>

“你認識他的時間有多久?八個小時?還是說你要把十年前的大家忘的差不多的回憶都算上?”</P>

“我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持有最基本的信任。”</P>

“你說是就是吧。”</P>

陽乃不屑的抽出椅子坐了上去,用手撐住自己的頭看向江離之前注視的遠處的城市,另一隻手逐漸攀上侍者剛剛盛上來的飲料,撥弄起玻璃杯上的銀質小勺來。</P>

雪之下暗中沉下心來,默不作聲與陽乃錯開而坐,低垂的模樣像是一個新婚不久喪了夫的寡婦。</P>

江離進入房間不到三十秒,屁股還沒在坐墊上坐熱,那位敢死隊模樣的廚師就直白的說道,</P>

“先生,你可以走了。”</P>

敢死隊靜坐了一會兒,起身,用手舀了一汪清水抖在漆黑的磨刀石上,準備磨刀。</P>

江離一麵莫名其妙的驚訝的樣子,難以置信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廚子也是稀裡糊塗的看出江離,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瞪了有一陣子,終於,江離率先開口說道,</P>

“你不是看相嗎?這麼快?”</P>

“對啊。”</P>

敢死隊點了點頭。</P>

“可看出什麼了?”</P>

“凶相,大凶。”</P>

“還有呢?”</P>

“沒了,我這不提供趨吉避凶。”</P>

廚子老實巴交的回答。</P>

“之前那位女士為什麼待這麼久?”</P>

“她跟我說了忌口,菜速以及用餐習慣,口味。”</P>

“那你為什麼不問我?”</P>

“你們不是一起的嗎?她都替你說好了。”</P>

廚子瞪大了他那雙凸出來的魚眼睛。</P>

“結束。”</P>

江離一時語窒。高舉起雙手投降,停止了無意義的爭論。麵相敢死隊,緩步後撤到門口,用腳勾出移門一拉,退了出去。</P>

“看,你護著的對象回來了。”</P>

陽乃伸出纖纖玉指,遙遙指向遠邊走來的江離。</P>

位子不是很好挑,江離猶豫了一下,選擇和陽乃坐在一邊,其結果就是正對著雪之下雪乃。</P>

不知道是誰拍了拍手。</P>

穿著黑色燕尾服的侍者收到命令開始一道道上菜。</P>

島國貧瘠,隻能從為數不多的幾樣食材中變著花樣擺弄,吃來吃去還是回到了本味上。</P>

這種價格高昂的餐廳吃的大多是一個新奇,味道隻能說是吃飯的味道。也多虧雪之下照顧他一個外國人的口味,不至於因為吃了太多冷食回去一個人默默拉肚子。</P>

期間他試圖提起幾次婚約的事,試探陽乃的態度,然而陽乃一直把控著全場。像個推銷員一樣逼著江離做自我介紹。</P>

雪之下家對他的身世調查的很詳儘,為此大概還動用了東京有名的興信所。以至於他小時候被自家狗咬了去醫院打狂犬血清,小學被學生拉到女廁所表白這些囧事都從陽乃嘴裡一一說了出來。雖說他們兩家認識的時間很早,早到日俄戰爭的時候。</P>

儘管現在已經不怎麼講門第了,天皇的女兒也是嫁給了平民,但在千葉,還是能找出不少受過雪之下家資助的律師,舞女,藝妓。雪之下家最初是關東地區的家老。黑船事件以後,便賣了不少田產改去開工廠,利用著和不少親王,大臣認識的條件,生意越做越大,以至於在二十世紀初的時候做到了滿洲。恰逢日俄戰爭爆發,雪之下家的工廠也順道遭了殃。江離那愛看熱鬨的太太太太爺爺從城門口的死人堆裡扒了女扮男裝試圖混出城的雪子。</P>

他那便宜祖宗當時是朝廷派來暗中幫霓虹的觀察員。正所謂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一旦讓作為老牌軍事強國的沙俄獲勝,有了璦琿條約的前車之鑒,作為八旗老家的東三省將徹底不複存在。同樣是喪權辱國,隻能苦澀的選擇急於尋求國際地位的霓虹。江耀之聽那剛醒的女人嘰裡呱啦前言不搭後語的說了一通便一掌又打昏過去,用草席子草草裹了一圈,大搖大擺的扛進了旅館。</P>

江耀之好心的問小二要了一碗薄粥,剛端到女子床邊坐下。雪子突然睜開眼,發了瘋似的咬著他的手腕。江耀之手裡端著熱粥,冒然開脫又怕撒到了女人身上,大叫著讓她住手,一邊向後扯去。</P>

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出意外了。那碗裡搖晃的熱粥晃到了江耀之手上,滾燙的米粥讓他一個趔趄給推了出去,摔倒的時候還順道拉了一把身為罪魁禍首的雪子。</P>

你這女人是不是有病?這是雪子聽到的江耀之所說的第一句話。他是海戰失利後首批被派往東洋的留學生,日語自然是懂得。</P>

能夠孤身一人踏上異國土地的雪子怎麼會容忍一個戰敗國的男人口吐芬芳,儘管確實是她的錯,兩個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直到店小二來樓上敲門才堪堪罷休。</P>

在隨後的三個月裡,江耀之不時伸出自己左手上的的牙印子刺激雪子。與之而來的肋間傳來雪子肘擊的痛感。在那個動蕩的時代,孤男寡女是極容易產生感情的。登船離彆的時候,雪子默默注視了江耀之很久。</P>

江耀之似有感觸,說了句我是九州人,就不方便跟你走了。</P>

雪子遞給了他一件絲巾。</P>

江耀之愣住了,不知所措的把絲巾在左右手間來回騰換著,最後狼狽的握成一團,塞進他破了個洞的衣服口袋裡。</P>

她咧嘴笑了,像是小女孩惡作劇得逞了一樣。這是她第一次在那個自大的男人身上看見慌張。</P>

男人也是第一次看見那個板著撲克臉的女人露出笑顏。</P>

絲巾上寫了她在霓虹的通信地址,隻要去租界的郵局寄信,她就能收到。</P>

男人寫過幾次,寫的都是亂七八糟在路上看到的風土人情。女子天性害羞,雪子回的也都是一本正經像使館通告一樣的回函,一來二去,男人也覺得無趣,此後時局動蕩,戰火紛飛,兩人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誰又知道,再次相見在是四十年後的東京,垂垂老矣的江耀之作為證人之一出席遠東國際軍事法庭。</P>

“喲,瘋女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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