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鏽心(2 / 2)







樓梯的過道充斥著一股黴味,與冰冷的不鏽鋼扶手上的鐵鏽味混合在一起,組成了一鍋刺鼻的濃湯。拐角牆壁的踢腳線上方則是一幅萬人鑄就的藝術先鋒畫作,上麵堆滿了各式鞋碼不一的發黑的腳印和雨季特色牆皮脫落處的黃色黴點。</P>

霓虹的過道又不比地廣人稀的國外,窄的江離懷疑是在玩橫版ps遊戲。憋著氣,走了大概兩三分鐘的樣子,雪之下堆開了一扇上麵認真寫有侍奉部名字的大門。</P>

“呀哈嘍,小雪,歡迎回來,你來晚了所以我們就臨時借用管理員的鑰匙了。”</P>

“沒關係,是我的問題。”</P>

雪之下顯然不是對教室裡粉色頭發女孩的熱情很適應。</P>

如果沒猜錯的話,眼前這位少女應該就是雪之下口中的兩位部員之一。</P>

江離從雪之下身後探出腦袋來,目光逡巡在粉頭發的四周,尋找著另一位部員。</P>

這間教室異常的整潔。倒置的桌椅井井有條的堆滿了在教室的另一角。中央則是幾張小桌合拚起來的方桌。黑板上無一人寫字,下方的粉筆槽中更是連一粒微塵都不曾有過,卻在講台上配了一盒未拆封的粉筆。</P>

窗明幾淨,微風吹動淡綠色的窗簾,切碎灑入屋內的陽光。</P>

“啊啦,小雪,這是來尋求幫助的學生嗎?”</P>

短襪粉毛少女兩手撐著椅子伸長了紮著丸子頭的可愛腦袋,將飽滿的胸脯放到了桌子上。</P>

“不。”</P>

江離和雪之下同時開口。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男人率先開口說道:您好,我是新來的部員。”</P>

江離撇下雪之下,向前走了幾步,注意到躲在角落的另一位男部員。</P>

“初次見麵。”</P>

他對留著亂糟糟碎發的男生大方的伸出右手。</P>

死魚眼的男生對江離居然能夠發現他的存在感到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對方臉上完美無缺的社交用微笑,也挑不出什麼毛病,縮了縮脖子,扭過頭去,“嘛…….我們這也不是很注重輩分上的禮節。以後叫我比企穀就好了。”</P>

江離轉而走向那位熱情的少女,卻不想到對方臉上露出了令他感到意外的羞赧。</P>

“初次見麵,我的名字是江離。”</P>

“叫我由比濱結衣就好了。”由比濱有些尷尬的兩手捏住江離伸出的右手,上下晃了晃。</P>

“夠了,江離同學,你的豪門貴公子社交遊戲結束了。由比濱同學,不要被他道貌岸然的外表所欺騙了。”</P>

雪之下忍不住開口道。</P>

“欸?你們之前認識?”</P>

由比濱似乎發現了什麼。</P>

“我父親以前是雪之下父親的學長。”江離輕描淡寫的說道,“兩人關係比較要好,所以雙方的交情就遞延到了我們身上。”</P>

“也就是說青梅竹馬?對了,小雪,我記得你就讀的是為歸國子女準備的J班吧,莫非江離同學也是。”</P>

“應該……不算吧。總之是各種各樣的原因,你們不用管我,我一個人安靜的做題就行了。”</P>

“欸~沒想到江離同學比小雪都刻苦啊。”見江離從肩包裡拿出一本數學集,由比濱好奇的問道。</P>

雪之下也有些疑惑。雖然他上課基本都是在老老實實的看書,但他翻書的節奏明顯不是在聽老師講課。可偶爾老師幾次點了他的名字想認識一下新同學,他都能好好做答。</P>

“鍛煉思維或者說是一種修行。”</P>

他隨口說道,展開一頁,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由比濱不懂的數學符號,是高數。</P>

“好厲害。”是標準霓虹女生吹捧男生的語氣,“江離同學是想成為一名數學家嗎?”</P>

江離不確定對方是否在陰陽怪氣,又覺得刻板印象裡霓虹女生似乎都應該這麼說話,除了雪之下以外。</P>

他沒來由的笑了,“不,由比濱同學,你太高估了我了,我可是漫無頭緒,螻蛄不知春秋,朝生暮死的一類人,千萬不要學我。”</P>

雪之下不置可否。雖然這家夥表麵上光鮮亮麗,實則人生底線極低,甚至可以和企比穀歸為同類。</P>

“你呢?我記得霓虹的學校應該要填未來誌願的吧。”雪之下就不用問了,哪怕真如陽乃所說把她趕出家門,也能憑自己能力考上東大。陽乃的光芒過於強烈,以至於她常常分不清自己有多麼優秀。</P>

“我啊……開一個甜品店?”由比濱想了想,微微臉紅,支支吾吾的說道,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P>

江離把目光轉向比企穀。</P>

“彆看我啊,我的理想是當一個家庭主夫。”當提到“家庭主夫”這四個字時,企比穀驕傲的挺起了胸膛,原本沉悶的語氣頓時被清掃一空。</P>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P>

注意到江離的視線在他上停留了良久。企比穀有些不安的說道。</P>

“抱歉,發了會兒呆。”他並沒有指責任何人的權力。</P>

江離搖了搖頭,挑了個空位坐下。</P>

“所以你們平時的活動就是跟讀書同好會差不多?”</P>

江離目睹著雪之下從講台下方取出精美的骨瓷茶具,放入茶包。</P>

桶裝水咕嘟咕嘟的向上冒著氣泡。加熱的指示燈從綠色跳到了沉鬱的紅色。</P>

“擁有之人抱以慈悲之心。向苦難之人伸出援手。但僅僅隻是教會解決方法,如果一昧要求彆人承擔責任,那麼我們也會棄之而去。”</P>

雪之下恢複了初見時清越動人的嗓音,不僅如此,還夾雜了幾分俏皮的傲慢。</P>

“動機呢?”</P>

江離挑了挑眉毛。</P>

“江離同學,幫助彆人是一種無私的美德,並非所有人都像你一樣陰暗到認為每個人的毛孔中都充斥著功利主義。”</P>

“雪之下同學,如果你不想我在背後隨意揣測歪曲你的用意的話,最好找一個我信的過的借口。這個世界上沒有憑空之物。”</P>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火藥味。</P>

“那個…”由比濱被在這突如其來的爭吵嚇到了,然而她預想之中更大的爆發並沒有到來。雙方針尖對麥芒的銳利在到達某個極點後,便驟然偃旗息鼓。</P>

雪之下歎了口氣,“這個世界總是對優秀的人抱有太多敵意,使得他們無法發揮自己原本的才能,我想要改變這個世界。”說到這裡,江離看到雪之下的眼中跳動著清冽的火焰。</P>

他有些羨慕雪之下敢於說出改變世界這樣的話來,但又言不由衷的說道:“無法適應環境的人有何天才可言?以為憑借著一技之長就能夠在人群中享受眾星捧月的快感?大家都是社會的齒輪,憑什麼你就能擁有特權?”</P>

江離當然知道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的故事。米開朗基羅,倫勃朗,梵高無一不是在窮困潦倒,飽受非議的狀態下死去。</P>

“你這是詭辯。難道個人的才能被埋沒會是正確的行為嗎?”</P>

“個人能力的發展和整個社會機器的運轉哪個更重要?雪之下,你應該非常清楚。我和你都是資產階級的後代,生下來就擁有普通人工作幾百年也無法企及的財富。我們生來就是飽受嫉妒和憎恨的。在這個狀態下,你居然試圖和解?創造一個沒有仇恨的世界?簡直是貽笑大方。”</P>

江離麵孔扭曲的嗤笑,似乎是聽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又說道,“天才生來就是被孤立的,這個社會無法包容與之格格不入的人,現代文明的美好讓你忽略了人性到底有多麼醜惡,陰濕的臭蟲們聚在一起像一群井底之蛙嘲笑著任何一個想要爬出井口的異類。”</P>

“所以呢?在你眼裡,我們甚至無法被稱之為“人”,你現在能夠心平氣和的跟我對話,隻是因為你對世俗居高臨下的包容和施舍。就像人對待牲畜一樣。”</P>

“雪之下,你彆忘了,你現在在學校這副樣子究竟是誰賜予的,你又是帶著什麼樣的態度給予回擊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