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五衰(1 / 2)







天人五衰,分為大五衰和小五衰。</P>

雖然天人的壽命長到凡人難以觸及的程度,但一劫也有儘頭。</P>

小五衰指的是樂聲不起,身光微暗,浴水黏身,溺妙不舍和身虛眼瞬。</P>

大五衰則是頭上華萎,不樂本座,天衣汙垢,身體汙臭和腋下生汗。</P>

出現了小五衰,若是此時警策加修功德,天壽則還可以加長。而出現了大五衰,則天壽已經成定局。</P>

相傳帝釋天在大五衰時,夢見自己投進了驢胎,而尋求佛法庇護,領悟無常意義,最終那頭懷孕的母驢因為誤踢了陶罐而被主人鞭打,母驢因此流產,帝釋天得以恢複天帝之位。</P>

然而因果無常,業報真的必須結於己身嗎?</P>

執著於天人姿態,已經萌生了貪戀的影子,最終墮入輪回也是遲早的事情。</P>

夜色蒼茫。</P>

矗立在田野上高大的輸電鐵塔,影子般將身軀投射到夜的幕布中。</P>

江離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如同孜孜不倦的蟬聲,想就此攫住自己的存在,然而呼吸了半天,夏天微微帶著些許殘熱的空氣,宛如枯樹枝般,筆直的插入肺葉每個的分叉中了。</P>

已經是十一點了。浴室七點到九點是女生用的,而九點到十一點是男生用。</P>

他估摸著此時那被加熱的溫泉此刻也變成一潭帶有人體腥味的乳白色涼水。想著衝個冷水澡,便打定主意先出個汗。</P>

村道狹窄。擋泥的低矮護坡與邊上用綠色鐵絲網隔絕的停車場僅有兩人寬的步道,潔白的紫陽花覆蓋在水泥和砂石構建的七十度斜坡上。</P>

蜿蜒起伏的步道裡回蕩著他自己的空曠的腳步聲。</P>

月光如練,穿過茂密的樹林。山穀的小溪在此流淌,穩定的水流下,水麵上形成一座座連綿的小丘。</P>

遠處傳來了清澈的歌聲。</P>

江離停下了腳步,窺視的心理占據了上風,夜晚賦予了他齷齪的正當性。</P>

女人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歌聲驟然而止了。</P>

江離屏住呼吸,一步步的向前逡巡著。不知為何,先前惱人的蟬聲就像死絕了般,銷聲匿跡了。</P>

五蘊悉滅。</P>

黑暗極大的限製了他的官能,所謂的逡巡也隻是頭腦發出前進的信號。他隻是憑借著記憶前進著。</P>

“誰?”</P>

江離打個手電,將慘白的光線上移。</P>

少女纖細的粉臉在一刹那接觸到強光而好看的緊縮著,如同玫瑰綻放時細密的紋路。</P>

他匆忙把手電移開。</P>

捕捉到聲音的主人讓他產生了用指尖親手玷汙純粹的破壞感,而雪之下不悅的眉頭,又讓他剛建立起來的掌控感轟然倒塌了。</P>

“還生氣呐。”</P>

江離尷尬的笑了笑。</P>

“不是。”雪之下拒絕著,又覺得有些無禮,月光下天鵝般的頸線來回轉動著,欲言又止。</P>

“那就是跟彆人吵架了?”江離試探的問道。</P>

能讓少女憂愁的隻有乖離的瑣事。</P>

雪之下看向他似笑非笑的嘴唇,總覺得他是在嘲笑她。</P>

“誒,是又如何?”</P>

她後悔自己下意識的反擊。</P>

“那就沒辦法了。我也跟著你生氣好了。”</P>

雪之下被這無厘頭的論斷逗笑了,“你知道我生氣的原因嗎?”</P>

“不知道,原來生氣還要原因嗎?”</P>

“是三浦的事。”雪之下意識到江離希望她把事情說來。</P>

她在河邊找了塊空地坐下,宛如被小孩發現的小蟲般,縮起膝蓋,頑強的保護著身子。</P>

香樟樹從宏偉的軀乾中分出一條,落寞的垂釣在水畔。</P>

水中藻荇交橫,宛如林濤般,隨著河底無聲的水流默默搖曳著。</P>

夜色溫柔。</P>

江離撥開阻擋的樹枝坐下。</P>

“三浦她真的有錯嗎?啊,不是,我不是替她辯護。”</P>

少女看著他窘迫的擺著手,臉上因為羞愧而變得通紅。</P>

粗壯的小臂在朦朧的月色下顯得莊嚴而溫柔。</P>

少女明白自己的魅力,自己的形象有時會猥瑣的出現在男性的幻想中,而眼前的少年絕對沒有想著這些醃臢事。</P>

他還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孩子哩。</P>

少女不由的微笑起來,這種笑意究竟意味著什麼,雪之下不知道,少年也不知道。</P>

因為他正來回搓著手,眼裡跳動著從水麵倒映而來月的光屑。</P>

“雪之下,你去過法院嗎?通常去法庭前都要經過一條長長的大理石通道,潔白的牆體膩子因為潮水開裂著,牆體轉折的角落,空無一物被蜘蛛拋棄的蜘蛛網。這些都沒人在意,所有人都急於前往那明黃色的充滿著木頭的空間。”</P>

“在那,老人,小孩,女人,殺人犯,毒販都被用相同的法典審判者,律師辯護的理由也令人不經相同,報仇,貧窮,疾病,嫉妒。無數色彩繽紛的人生被帶到同一塊僅容一人站立的備靠席上,用相同的法典審判。有罪。而辯護律師則不厭其煩的替他們辯護,無罪。仿佛他們所犯下的罪是天經地義的。人的一生真的可以用有罪無罪兩個詞來判彆嗎?”</P>

“而他所犯下的罪孽真的僅僅隻是他一人的嗎?雪之下,我說過人是由他的社會關係構成的,那麼造成他現在這樣被法律粗暴審判的罪魁禍首,實際上就是整個社會。是的,在法庭上一遍又一遍被審判的,不是罪犯自己,而是人類本身。如果他的父母,學校,上司,朋友用更好的方式對待他,那是否犯罪在一開始就不會發生了?而他的父母,學校,上司又是被誰所影響呢?人和人的關係最多隻需要八層就可以聯係上,那一個罪犯所犯下的罪孽,實際上也是我的罪孽。”</P>

“如果從罪犯角度思考,他真的錯了嗎?我們總是習慣於從社會公眾的角度思考問題,是的他過激,也許有更好的辦法,他不應該這麼做,但他真的有更妥善的方法嗎?我們從來沒有經曆過他的生活,你怎麼知道也許對我們來說偏激的手段,對他來說恰恰是唯一的呼救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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