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五衰(2 / 2)







“你是想說道德具有相對性,公眾意識上的道德法律隻是維護社會穩定的工具,不具有客觀的絕對真理性。那罪犯難道就不該被審判嗎?”雪之下飛快的總結著。</P>

“雪之下,你注意到了關鍵。量變和質變應該存在界限。如果罪犯可以依托公眾責任而逃避製裁,無疑是忽略了事物是動態發展的,有其過程性和曆史性。而在相對道德中也必須存在某種絕對的部份,道德相對主義不代表一切道德都歸於人類社會本身的虛無。錯了就是錯了,比如說康德在義務論中提出的你所期望的行為必須可以作為社會規則被廣泛實施的。類似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P>

“那說來說去,我還不是對的?”雪之下眨了眨眼。</P>

“我隻是想跟你說,麵對這種事情,你不應該生氣。”少年有些笨拙的說道。</P>

從種子熏習法的角度,一切都是必然。因果往複,世事無常。</P>

“隻是不讓我生氣嗎?”少女好笑的看向少年。</P>

“對呀。”</P>

與其一次次的生氣,倒不如從根源上解決問題。</P>

少年絕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人,雪之下明白,他是真心希望她能融入集體中。</P>

“你說的話我都理解,但你前麵不是說人和人是永遠不會理解的嗎?”她乾脆翻起了舊賬。</P>

“我當時是想跟你說,你那套行不通呀。是我說錯話了。”</P>

雪之下注視著少年誠懇的道歉。他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的心緒全部展示了出來。</P>

“所以解決的方法呢?”她撐著頭,好看的手指蝴蝶般在她的粉靨上起落。</P>

“你覺得你能改變三浦嗎?”</P>

“不能。”雪之下歎了口氣。</P>

”三浦的三觀源自於從小接觸的社會,要改變這種現象,隻能從整個社會的根源開始。”</P>

少年一直記得她當初的想法。</P>

這個社會太殘酷了,總是把努力從草叢中探出頭的青苗無情的修剪掉。</P>

“國民的終極幸福。”</P>

少女注視著他把自己的夢想訴說了出來。</P>

清澈的眼中點燃起伊卡洛斯之羽的火光。</P>

“為什麼要這麼做?”雪之下屏住了呼吸,如果僅僅是三浦的事情,隻要想辦法和她說清就好了。這對江離來說不難。</P>

“因為,這世界上還有像你這樣苦惱的女孩子呀,包括未來,如果根源得不到解決的話,像雪之下雪乃這樣被犧牲的女孩子就會源源不斷的出現。”少年微笑的說道,眼裡卻積蓄著悲傷。</P>

以玩笑話說出來的事情,沉重的令人窒息。</P>

把自己投身到社會的熔爐中,隻身去改變世界,即使他是江家唯一的繼承人,也不過是精衛填海。</P>

“三島由紀夫自殺的原因,媒體總是傾向於討論他同性戀的猥褻,而忽略了他自殺的嚴肅性。正如他一開始預料到的那樣,人們隻會把它當時一次陰鬱午後病理性的自殺。而他自殺的真正原因人們出於恐懼總是閉口不談。”</P>

“因為必須上升,而上升後不必回頭。”江離盯著雪之下的眼睛,他必須做點什麼,這個悲傷的世界,他必須做點什麼去改變。</P>

可從頭改變這個世界太過遙遠了。</P>

“這真的能行嗎?”</P>

儘管她並不相信,但少年眼中熊熊的烈焰仿佛能把整個世界點燃。</P>

明知道太陽意味著死亡,伊卡洛斯的少年仍要將羽翼飛到最高空,他要讓所有人知道那條通曉的路。</P>

“我知道我不會是完成的那一個,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人類就好比彩色的珠子落到桌子上,在一萬次,一億次的組合中總會有一個光彩瞬間的重現。即使我的命運走到了儘頭,但後來者可以踏在我的屍體上繼續前行,我人生的意義,我道德的評價,一切都會有未來的生者解釋,我會衝向死亡,我會衝向命運,這是人類對抗這個既不溫柔又不美好世界的唯一方式。”</P>

少年顛三倒四著說著自己都不一定明白的話,他不清楚這番話的危險性,隻想一股腦的把自己說給少女聽。</P>

少女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樣子,隻是輕輕的點頭,這讓少年打心底的歡喜。</P>

從青春看到骸骨是蠢人都能辦到的事,問題在於,即使你知道你不是被青春選中的幸運兒,你仍願意追隨青春的腳步嗎?</P>

因果業報,不必結於己身。如果做好事不會有好報,那你還會去做嗎?江離的答案是我欣然接受。即使好的業報落到了壞人頭上,也要去做好事。隻有這樣,世間善的總和才會增加,人類才會從煉獄中解脫出來。</P>

他站在了狄俄索尼斯的肯定世界,卻仍固執的站在深淵的邊緣,試圖把人從黑暗中拉出來。</P>

他還是個孩子哩。</P>

而最後改變世界的,往往就是純粹的孩子呀。</P>

“小小的一片雲呀,慢慢的走過來……”</P>

“這首歌是誰教你的?”</P>

“小時候我在你家寄宿想家的時候,經常到一處迎春花的牆角哭,後來窗後的女人聽到了,就教我唱歌。”</P>

雪之下想說其實女人還教會她很多,現在隻剩下這首了,因為這首是女人經常唱的。</P>

“如果未來你還能遇到他的話,就唱這首歌,保管他嚇一跳。”女人銀鈴般笑聲令雪之下都感到自卑。</P>

“小小的一片雲呀,慢慢地走過來,請你們歇歇腳呀,暫時停下來,山上的山花兒開呀,我才到山上來,原來嘛你也是上山,看那山花開。”</P>

雪之下殘忍而輕快的唱著,帶著快意看著濕潤逐漸積蓄在少年的眼底,進而溢出。</P>

少女注視著他淒涼的笑著,仿佛有叮的一聲,某種堅韌的甲殼徹底碎掉了。</P>

愛超越了時間,超越生命,江離的母親把唯一一把進入少年心靈的鑰匙交給了雪之下。</P>

少年的母親預感自己無法照顧少年,用潤物細無聲的方式療愈著少年。</P>

她一直都在他身邊。</P>

“彆哭了,回去被戶部看到要被笑了。”雪之下並不懂如何安慰人,絞儘腦汁說著可能令少年猶豫的話。</P>

他還是個孩子哩。他什麼都不懂,隻想著怎麼讓世界變好,怎麼讓人類之間的齟齬消弭。</P>

雪之下最喜歡的,就是乾淨純粹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