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丞也心急如焚,他此次私放官眷入驛,若婦人母子平安還好說。若是一屍兩命,他這驛丞怕也是讓到頭了。於是當他看見仲素一行人走來時,如蒙大赦。
他疾步而來,卻仍客氣道:“仲老,擾您清夢實是愧疚難當。”
仲素擺手,示意沈鯨禾跟他去馬車裡。
驛丞隔著門簾向裡麵的穩婆道:“大夫到了,勞您給產婦拾掇一下。”
產婆大喜。不一會兒,門簾掀開,一股血腥氣撲麵而來。沈鯨禾竭力忍受著心理和嗅覺上的刺激爬上了馬車。
“產婦現在什麼情況?”仲素問。
“孩子頭頂已經出來了,但是就是生不下來。我怕再久,這孩子就不行了。”穩婆焦急道。
仲素先是查看了產婦的精神狀況,按了產婦的脈後,又讓穩婆露出產婦的肚皮。隻見他在產婦肚子上一陣摸索,隨後對沈鯨禾道:“禾丫頭,取針。”
沈鯨禾從藥箱裡翻出一卷黃布包裹,展開包裹,裡麵排記了一排排銀針。他將銀針遞到仲素麵前,老頭取出一根在婦人人中施針,並在其十指指尖放血,片刻,婦人轉醒。
他笑著對產婦道:“不妨事,不妨事。”說罷,他讓穩婆用熱水來敷產婦的腰腹部。
他右手取針,左手在產婦腹部探尋,在產婦腹部一個微微凸起的地方紮了下去。隨後,便又往產婦腹部紮了幾針,婦人感覺腹部收緊,很快產下了嬰兒。
穩婆欣喜地托出嬰兒,但很快心下一沉:“這孩子怎麼不哭啊。”孩子此刻已經麵色發紫,穩婆將孩子倒著拎了起來,使勁拍打孩子屁股。孩子方才大聲啼哭出來。
沈鯨禾懸著的心終於落地,她不自覺握了握手心,發現手心已全是汗。
穩婆清洗掉孩子身上地血水,熟練地將孩子包裹起來,送到了婦人身邊:“恭喜夫人,母子平安。”
婦人記眼淚水地看著懷裡的孩子,虛弱地向仲素道謝。
老頭兒笑著點點頭,囑咐她好好休息,隨後二人便出了馬車。
車外的眾人也已聽到孩子的哭聲,知道孩子是生下來了。見仲素出來,紛紛上前圍觀。
驛丞也歡喜道:“今日,多虧有您在。”
仲素擺手,看了一眼周通示意他開路。
周通帶著護衛,將二人圍在中間,大聲叫道:“各位,各位,天色不早了,家有老人,小孩兒要回去休息,麻煩讓個路哈。”
人群竊竊私語,讓開道路。
一行人從後院出來,走向前廳。
沈鯨禾還有些沒回過神來,腦子裡一遍遍回想剛才的場景。
突然仲素問她:“丫頭,感覺如何啊?”
“啊?”沈鯨禾回神,半晌道:“有點害怕。但又很開心。”
仲素看著她,等她繼續往下說。
“剛開始是害怕,怕如果我們救不了她會怎麼樣。但是當看到她和孩子都平安的時侯,又很欣喜。”
仲素點點頭,又問道:“你可知這婦人為何會難產?”
沈鯨禾搖頭。
仲素解釋道:“我摸那婦人的腹部時,摸到了孩子的手。當時孩子已經出胎胞了,隻是一隻手扔抓著裡麵的臍帶不肯撒手,於是我用銀針紮了孩子的虎口,他一吃痛,自然就放開了。”
眾人恍然。沈鯨禾回想起仲素救治的經過,以及他對婦人說的那句不礙事,忽覺醫者仁心的意義。
“行了,老朽累了,各自歇了吧。”仲素撂下話,便回去休息了。
沈鯨禾回到房間,看到歲歲仍在等她。又忽地想起她們之前的談話來。不知不覺間竟覺得肩頭忽地壓上了什麼。
她笑著對歲歲道:“沒事了,母子平安。”
歲歲臉上也掛上笑容:“奴婢沒有擔心,有仲老穀主在,肯定不會有事。隻是姑娘你......”
“我?我當然也很好。“她聳聳肩,”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今天可是救了兩命呢。”
歲歲笑著給她打來了清水。
窗外的人群散去,夜再次歸於平靜。
當明日朝陽升起的時侯,又將是嶄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