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前幾日三小姐叫老太太訓了，是哭著回去的？”一個粗聲道。</P>

“哭沒哭的不知道，臉色確實不大好，我那時送茶水進去，看見三小姐立在老太太跟前，腦袋低著，不言聲兒，你想想，三小姐從來瞧人都是拿鼻孔瞧的，可有低過頭，老太太也似乎動了怒，一雙眼立起來逼視三小姐，胸口起伏得厲害，想是訓斥了人，連身邊伺候的錢媽媽都不敢上前呢！”一個年輕嬌嫩些的聲音道。</P>

那粗聲的又道：“可見是動怒了，這些年老太太對三小姐雖不十分親近，卻也沒向她發過脾氣。”</P>

細聲的又道：“那也怪不得老太太，誰叫那位這麼不給人留臉，公然懟老太太請來的媒人，老太太不好罵還回去，隻能敲打孫女了，一個人要尋彆人的錯處，怎麼都能尋到的，隻看願不願意，這隨意一兩件尋出來，再為難兩句，可不就把三小姐惹哭了麼？三小姐多清高的人啊！經得起老太太的冷言冷語？”</P>

“你來得不久，對老太太的脾氣還沒揣摩透，老太太明麵上是不搭理三小姐，其實心裡對她存著兩分敬意，對四小姐那是真心親昵愛護，要說斥責三小姐，還是不能夠，你那日真看清了——”</P>

“嚼什麼蛆呢！活兒派得太少你們閒得慌是罷？”一道尖利的女聲打斷了兩人。</P>

茵茵抬眼，對麵廊上來了個頗有精神氣的老媽媽，她看見茵茵，立刻上來行禮，“見過六小姐，您怎麼到這兒來了，快進房裡坐著喝茶，外頭冷，”聲音故意拔高了些，把屋裡兩個說話的驚動了，嚇得趕緊跑出來向茵茵行禮。</P>

“我就隨便逛逛，你們不必多禮，”茵茵說罷，立即回身往正屋方向去。</P>

聽說老太太連嫡孫女兒也斥責，茵茵更憂心起九思的境況，該不會老太太以為他拒了人家姑娘，又得罪了她的老姐妹，而後請家法罷！</P>

茵茵這樣一想，更加快了腳步。</P>

而她趕到正屋前時，正巧九思由錢媽媽從門內送出來。</P>

隻見九思垂眉耷眼，無精打采，旁邊錢媽媽陪笑著寬解他：“俗話說關心則亂，老太太就是太看重您了，也太看重這門婚事了，這些日子她忙前忙後，盼星星盼月亮，以為事兒要成了，突然您給她來個回馬槍，那她能不氣麼？老太太年紀大了，她訓斥你兩句，你聽著，彆反駁她老人家，更彆放在心上，這就可見你的孝心了，老太太是個明白人，還能不知道你的為人麼，等氣消了，將來有了好人家的姑娘，還是會說給你。”</P>

九思硬擠出一個笑容，“老太太都是為了我好，我明白，媽媽且回去，不必送了。”</P>

“好，九哥兒明白就好，”錢媽媽說著，眼神一斜瞥見茵茵，便招呼她道：“六小姐也來了？正好老太太這會兒乏了，有什麼事改日再說罷！”</P>

茵茵道是，她本也不是來看望老太太的，她的眼睛一直盯著九思，九思也看見了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大約沒想到她會來。</P>

“九哥用過飯沒有？”待錢媽媽回身進了門，茵茵便迎上去。</P>

九思說沒有，聲調略低沉。</P>

茵茵便命蘭香把小食盒裡的珍八件拿出來，叫九思挑著吃，九思卻擺擺手，“我沒胃口，妹妹自己吃罷！”說罷徑自走進風雪裡，他的奴婢立刻撐起傘來為他遮擋。</P>

茵茵輕輕歎了口氣，繼續跟在他身後，他的背比方才更塌下去些，仿佛肩上挑著重擔，因此小朝靴陷入雪中，每個腳印都比她們的要深得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