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茵茵陪著他走到花園的小路上，從西邊岔出一條青石板路，那是去往浮雲齋的方向，兩人就要在這裡分道揚鑣。</P>

九思回過身，他的氣色比方才更差了，卻還是扯出一抹笑道：“六妹妹回去罷，小心路滑，今日的事本不怪你，不要放在心上。”</P>

他越這麼說，茵茵越是愧疚難當，恨不能把他的痛苦擔一半在身上，卻也隻有向他一禮，道：“我回去了，哥哥也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P>

九思不再說什麼，轉身自去了，茵茵還立在原地，目送他遠去，他的靴子踩在雪裡發出哢嚓哢嚓的脆響，漸漸那聲音越來越遠了……</P>

當晚，許久未入夢的母親來了。</P>

夢裡是在揚州的小院，下了一場同今日一樣大的雪，母親拉著她的手赤腳在雪地裡跑，跑出門去，跑到街市上，跑到山野裡去，隻是跑，不說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遙遠看不到儘頭的所在。</P>

茵茵突然驚醒了，秋爽齋的院子的東南角，離外圍圍牆不遠，可以聽見巷子裡的梆子聲，三短一長，已是四更了。</P>

雪還在簌簌地下，她被窩裡的湯婆子冷了，從膝蓋往下那一段的雙腿麻僵僵的，動彈不得，好像剛從雪地裡赤腳跑過一樣。</P>

之後她便再也睡不著，睜著眼睛看帳內繡的半明不昧的海棠花，一簇簇盛開去，看著看著天就亮了……</P>

一日一夜的大雪過後，早晨起來，隻看見滿世界耀眼的白。兩個綠一大早在廊上掃雪，沒長大的孩子最喜歡下雪，掃著掃著玩鬨起來，嘻嘻哈哈的笑鬨聲把整個院子都喚醒了。</P>

老太太先前被陸夫人氣著了，那之後病情稍有惡化，因此又免了請安禮，茵茵不必天還沒亮便出門去翠微堂。</P>

蘭香發覺從昨日回來後，茵茵始終悶悶不樂，待用過早飯，便提議她去院子裡堆個雪人，同眾人一起樂一樂。</P>

茵茵搖搖頭，繼續賴在榻上看那本玉菁送她的《西遊記》，玉菁說這是集市上淘來的，茵茵看著很覺有趣，每日必要拿出來翻幾頁，然而今日才看了幾行便煩躁得丟開了。</P>

這時，一個小丫鬟匆匆跑進來稟報：“六小姐，趕緊更衣罷，老爺已到渡口了，再有半個時辰便到府門了，老太太等人都去了前廳，奴婢奉太太的命來請您！”</P>

茵茵大喜，衣裳也沒披便從塌上起身，“什麼？爹爹要回來了？”</P>

“是呀！小姐您還不知道麼？老太太太太小姐們都在前廳等著呢，唯獨不見您，太太便叫奴婢來催您。”</P>

茵茵立刻把書往榻上一扔，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穿著——一身雪青色的家常便服，她立刻道：“更衣，梳洗！”</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