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靜靜的聽著，他和平陽公主一樣都察覺到李善很可能有一個強大的敵人，他甚至詢問了二哥李世民，但後者卻默然無語。</P>
“襄邑王、劉世讓相爭不下，李高遷膽怯如鼠，深秋初冬之際，突厥意外的大舉南犯……朔、代兩州局勢急轉直下。”</P>
“雖如今河東擁重兵名將，但人心不齊，襄邑王、齊王互無上下之分，後者駐兵太原府，前者雖北上駐守崞縣，但隻怕不會來援雁門。”</P>
“道玄兄。”李善握住李道玄的雙手，“若有一日，雁門危急，還請道玄兄急行來援，我李懷仁不退一步。”</P>
“此非為奪嫡之事，此為軍國事。”</P>
“雁門告破，突厥肆虐代州，數萬大軍南犯，齊王膽怯，襄邑王……未必不會重演史萬寶故事。”</P>
這是直指當年下博一戰，同樣是一將在前，一將在後，史萬寶頓足不前，自以為能反敗為勝，最終葬送三萬唐軍精銳，而李神符很有可能重蹈覆轍。</P>
李道玄慨然應道：“友軍頓足，此為天下恨事，懷仁放心，必當來援！”</P>
李善長長舒了口氣，這半個月，他和劉世讓幾次發生矛盾，一度鬨的不可開交，但同時，他也知道，劉世讓拒絕出兵援馬邑，在軍事是無可挑剔的，但在政治上卻是毫無懸念丟了分的。</P>
李神符如今是並州總管加河東道行軍總管，已經完全壓製住了劉世讓，雖然後者奉命經略馬邑，但麾下兵力被李神符抽調……調給了手上已經沒什麼兵力的李高遷。</P>
雖然李高遷還在雁門，但這一支兵力劉世讓是很難調動的，再加上之前幾次和李善鬨出矛盾，拒絕出兵接應……李善在雁門上下威望越高，劉世讓的威望就越背削弱。</P>
李善實在是怕了，怕劉世讓頂不住壓力出兵，怕劉世讓手中兵力太少，更怕李高遷複為雁門守將……說到底，他怕因為這些勾心鬥角的破事，導致雁門抵擋不住突厥可能的來襲。</P>
自己的一切，都建立在雁門穩固的基礎上。</P>
而現在，李道玄的到來讓李善吃下一顆定心丸，至少，就算局勢危急，李高遷很可能再次上演溜之大吉，李神符很可能不會來援，但李道玄會來。</P>
李道玄駐守忻州，距離崞縣並不遠，如果僅以騎兵計，一日可抵雁門。</P>
李善將積攢了很久的苦水全都倒了出來，李神符、劉世讓、李高遷，就沒一個是好鳥！</P>
全都是些王八蛋！</P>
你們勾心鬥角，飽以老拳，就算打生打死也無所謂……但彆壞了我的事啊！</P>
李道玄用同情的眼神打量著好友，真夠慘的，“懷仁，用你自己的話說，應該算是膝蓋無辜中箭？”</P>
李善翻了個白眼，想了想搖頭道：“也不能這麼說，李高遷那廝……與我有些瓜葛。”</P>
“什麼？”</P>
“暫時不告訴你。”李善笑道：“此事陛下、三姐都是知道的，太子、秦王也應該是知道的。”</P>
李道玄想了想，又問：“懷仁，怎麼會和劉世讓鬨成這般……馬邑一戰，不是還推功揚名嗎？”</P>
“呸！”李善罵道：“某李懷仁稀罕他那點功勞？”</P>
“不想要非塞給我！”</P>
“想了個法子推開，還替他劉世讓揚名，回頭立即把我攆出了馬邑！”</P>
“劉世讓太過倨傲，難以容人。”李道玄苦笑搖頭，“為兄打算明日回程，途徑崞縣，與襄邑王叔商議，移軍崞縣，讓襄邑王叔轉駐忻州。”</P>
李善大喜過望，一把握住李道玄的手用力晃著，“你我合璧，必能克敵！”</P>
“還是要仰仗懷仁籌謀呢。”</P>
“過了，過了。”</P>
如果李道玄移駐崞縣，那距離就近多了，而且中間沒有李神符這個礙事的，李道玄甚至可以派遣步卒補充雁門守軍兵力。</P>
一直到深夜，李善、李道玄還頗有談興，索性就在屋子裡榻上睡下，聊起亂七八糟各種事。</P>
李道玄離京前登門拜訪朱氏，說起日月潭如今好生興旺，彆的不說，光是那一日就有三家娶親的……十裡八鄉，日月潭是媒人最喜歡踏足的莊子。</P>
李善問起京中好友，李道玄提到蘇定方在軍中以勇力稱雄，校場比武，連敗八將，隻可惜此次未能赴河東；李楷已經與博陵崔氏女定親；而王仁表的父親駙馬王裕重病，辭隨州總管，回京休養……王仁表不得不回到已經離開兩年的同安長公主府。</P>
“對了，二嫂上個月登中書舍人崔家門……”李道玄笑道：“回來大讚懷仁目光獨到，真是好姻緣啊！”</P>
李善哈哈一笑，“崔小娘子雖未長成，但凜然風範……”</P>
算了，回頭把《陋室銘》送回去吧。</P>
“對了，道玄兄怎的還沒定親？”</P>
“定親了。”李道玄嘿嘿笑道：“二嫂做的媒，河東薛氏女，薛忠的侄女。”</P>
“待得娶親日，若是小弟在京，儐相可要留給小弟！”</P>
天色微微發白，兩人才沉沉睡去，這一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一直到外間傳來劇烈的嘈雜聲。</P>
“砰砰砰！”</P>
“砰砰！”</P>
李善睜開朦朧睡眼，聽出這是朱八的聲音，“怎麼了？”</P>
“郎君，出事了！”</P>
李善猛地從榻上跳起來，“突厥來了？”</P>
“呃……不是。”朱八愣了下，低聲道：“商隊被劉世讓堵在了關外。”</P>
一旁的李道玄迷迷糊糊的問：“什麼商隊？”</P>
“狗*的！”剛下榻的李善順勢一腳將桌桉踹翻，麵露猙獰，“劉世讓，你是給臉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