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魚清楚這人叫他來不可能是誇他,肯定憋著什麽壞呢。
正想著,就聽江渚鬆問道:“你家的小飯館,還好吧?沒有燒到什麽人吧?”
黎小魚眼神一冷,“大人從何得知我家的飯館著火了?”
就連他大伯父都還不知道。
江渚鬆笑了一聲,“因為就是本官找人放的啊,豈會不知呢?”
黎小魚眉頭微皺,一開始他以為火是柳玉攀找人放的。
但早上看到柳玉攀,他見小飯館失火,並不像知情的樣子。
且柳玉攀雖諸多不好,但目前還有個底線在,不會真取人性命。
他沒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便打消了對柳玉攀的懷疑。
黎小魚沒想到,會是江渚鬆搞的鬼。
“大人真是不見外,這樣的罪行,都敢直麵與我說明。”
“罪行?什麽罪行?本官隻不過是關切的問候一下下屬的親眷,何來罪行?”
江渚鬆指了一下屋子,饒有興趣的看著黎小魚,“這裏隻有你我二人,潛火隊的都說了是你們尚未熄滅灶膛,你這孩子別是家裏失火嚇傻了,連本官都敢攀誣吧。”
黎小魚質問道:“江大人難道就不怕火勢失控,傷害了無辜百姓嗎?”
“怕?你這孩子,還真是犯了癔症。”
“看你神識不清,又是黎大人親眷的份上,本官就不與你計較方才對本官說話的態度。”江渚鬆收斂了笑容,“記住,下不為例。”
黎小魚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
江渚鬆目的達到,也不想與黎小魚廢話,直接叫人離開。
剛出了門,黎小魚臉上滑過一滴淚。
壓抑,憤怒的情緒波濤洶湧。
幸好現在無人看見。
到了府衙門口,黎小魚碰上了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的黎九章。
他被江渚鬆排擠,被分出府衙,整日隻能待在破舊的小院裏。
雖然也能落個清靜,可消息也總是滯後的。
聽說自家侄子牽扯到一起買凶傷人的案子,他侄子還是苦主。
給黎九章嚇了一跳。
他家小魚是個好孩子,從小就乖巧懂事。
遇到這種事情,肯定嚇壞了。
也沒來得及聽完後麵的,直接跑來府衙,準備給侄子撐腰。
沒成想迎麵就撞上了哭的鼻尖通紅的小侄子。
這可把黎九章心疼壞了。
他摸了摸黎小魚的頭。
自從孩子們長大後,他再也沒有對孩子們做出此等寵溺的動作。
怕將孩子們的性子養刁了。
可他的侄子現在很難過,需要他的安慰。
“誰讓我們家小魚受委屈了?大伯父替你出氣去。”
黎小魚看著一臉關切自己的大伯父,隻覺得他大伯父真的好難啊。
難怪他爹說什麽也要留在辭州。
不被安慰還好,被安慰了之後,黎小魚更覺委屈。
在親人麵前哭不丟人,他抹著眼淚,黎九章則動身給自己的侄子遮擋一二。
但他沒有催促侄子讓他快別哭,隻讓孩子將情緒都發泄出來。
積壓著,對身體不好。
黎小魚直到情緒平複,才止住眼淚。
他已經哭濕了他和他大伯父的兩條帕子。
那帕子都能擠出水來,黎小魚有些不好意思,“大伯父,我回頭給你備一條新的帕子。”
黎九章笑著,也沒拒絕孩子的好意,“好,正好送家裏來。我叫你大伯母給我們小魚備好吃的。”
“嗯。”
離開了府衙範圍,黎九章才開始問黎小魚怎麽牽扯進了雇凶傷人的案子。
黎小魚大概講了一下,黎九章氣的不輕。
“這些紈絝子弟!簡直仗勢欺人!”
黎小魚心情也不好,“他還好些,至少認罰。真正壞的,是那些不認罰的。”
黎九章敏銳的察覺到黎小魚的話音不對勁,“還有什麽事情?”
關於江渚鬆的事情,黎小魚沒有瞞著他大伯父。
這件事他真要瞞下來,反而是給他大伯父添麻煩。
不是所有的事情報喜不報憂,就是為對方好的。
這事隻有說出來,才能商量對策。
“真是豈有此理!”
黎九章聽完後反應比之前還要大,他平時不茍言笑,情緒也藏著。
如此大的情緒波動,實在少見。
可黎九章忍不了,任誰的親人被他人威脅性命,都不能無動於衷。
更何況還是放火。
一個不小心,那傷亡豈止是一二?
黎九章更沒想到江渚鬆會狂妄且肆無忌憚到這種地步,小飯館所在的地段,他都敢動手。
“不行,你們得儘快離開辭州。”
黎九章第一反應就是將弟弟一家送走。
黎小魚卻搖了搖頭,“大伯父,我們不能走。”
“不走怎麽行?小魚你最聽話,別和你爹一樣軸。聽大伯父的,回去就立刻勸你爹,他最聽你的話。隻要你說走,他為了你肯定會離開。”
黎九章拉著黎小魚,準備一起去找黎九州。
黎小魚邊走邊道:“大伯父,你先聽我說。我們要是走了,才性命難保。”
黎九章停下,“此話怎麽說?”
“那姓江的今天專門找我說這個,就是為了告訴大伯父,你有軟肋把柄在他的手上。”
“把柄隻有攥在自己手裏才放心,離開辭州可以,但是誰能保證在離開的路上,姓江的不會對我們動手?那時候,我們就真的落在姓江的手裏了。”
黎小魚看一眼周圍,“都說一山容不下二虎,可若是三頭老虎在同座山裏,就會形成一個平穩的局麵。”
在辭州境內,因為地域原因,加上有互市。商人的地位雖然依舊最末,可他們的權利並不小。
文臣,武將,大商。
三方互相的牽扯。
辭州離不開文臣的治理,也離不開武將的守護,更離不開商人團體創造的經濟。
黎小魚心知這一點,並不覺得他們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我們在辭州境內出事,大伯父還能聯手武將或是大商們對付姓江的。”
“可我們要是離開,大伯父都不會知道我們到底過的怎樣,情況如何。姓江的完全可以將我們藏起來作為底牌,同時仿造書信與大伯父往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黎九章聽著黎小魚說完,輕嘆一聲,“是這個道理,大伯父關心則亂了。”
那江渚鬆放火威脅,看著是肆意妄為,天不怕地不怕。
可會咬人的狗不叫,他要是真的敢下殺手,讓他弟弟一家命喪黃泉,就不會特意把一個孩子叫過去出聲恐嚇威脅了。
說白了就是虛張聲勢,想讓通過他弟弟一家的恐懼,來對他施壓。
這下換黎小魚出聲安慰他大伯父,“大伯父也不用擔心,怎麽說大伯父也是文官二把手。隻要做出政績來,就算是姓江的也不能抹平。”
“即便是現在,他也隻能在一些細枝末節處惡心人罷了。到時候,大伯父再自成一派,咱們與他對著乾。”
黎九章被侄子的話逗笑,“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政績哪裏是那麽好做出來的。”
黎小魚問道:“那大伯父看來,政績是什麽?”
“是為民。”
黎小魚笑了,“大伯父是個好官。”
黎九章撫一下胡須,“大伯父不是好官。隻是從百姓中走出來,自然是要幫著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為官為民,這是大伯父從政的初心。”
“在我看來,大伯父就是好官。”
黎小魚堅持道。
在做官這方麵上,那江渚鬆真是給他大伯父提鞋都不配。
辭州百姓苦,除了因為氣候地理位置原因,如江渚鬆那樣的貪官汙吏,也脫不了乾係。
他要賺錢。
要想辦法幫大伯父搞政績。
……
黎小魚的想法很好,隻是做起來有些難。
現在家裏的主要收入來源是小飯館,但它都關門重建了。
回到家中,黎小魚把淩少卿代柳玉攀給的五十兩銀子,收在他的錢匣子裏麵。
門外是他爹娘,和大伯父壓低聲音說話的絮語,他在屋裏撐著腦袋想要怎麽賺錢。
早知道賀辭說要把耳飾給他的時候,他就直接答應了。
現在後悔都來不及。
不過這家夥今天一直沒叫人來小飯館那邊找他贖走,雖然小飯館被燒了,可他白天一直在啊。
賀家來人的話,他肯定是知道的。
黎小魚將自己的小荷包打開,摸出裏麵華貴的耳飾。
在燭光下閃閃發光的,真漂亮。
做工也精細,應是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
黎小魚欣賞著耳飾,賀辭不會真的不要了吧。
“小魚,你大伯父要走了,出來送送。”
黎九州的聲音打斷了黎小魚的思緒,他匆匆將耳飾放回小荷包裏,來不急收口掛身上,便起身出去了。
應黎小魚的請求,黎九章沒有和黎九州夫妻二人說有人買凶傷他的事。
黎九章也知道他弟弟和弟媳是什麽樣的,這事要真說了,兩人嚇都能嚇死。
怕是要拘著侄子不準他出門。
他這侄子又是出了名的聽話,到時候怕是真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再說此事也順利的解決了,確實沒有說的必要。
黎九章沒多猶豫,就應了下來。
他今晚跟著過來,是為了叮囑他那軟性子,沒什麽主見規劃的弟弟,日後多留些心眼,不要太相信旁人。
省的被不懷好心的人給利用了。
在家待好好的被大哥上門訓話的黎九州夫妻兩,聽的連連點頭。
黎九章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
晚上吹燈睡覺的時候,周珍娘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黎九州。
她的聲音裏含著些激動,“他爹,咱家小魚有心儀的姑娘了。”
黎九州同樣激動道:“當真?你咋知道的?我咋不知道?”
“小魚送大哥走的時候,我不是去小魚屋裏頭給他熏艾草驅蚊蟲嘛,然後我就在桌上瞧見小魚的小荷包裏,有給姑娘的耳墜子。”
周珍娘在看到耳墜子的時候,那叫一個高興啊。
黎九州興衝衝的拉著妻子,“小魚有心儀的姑娘,那我們豈不是很快就可以當爺爺奶奶了?”
周珍娘點頭,“是啊!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我們好幫著相看相看。”
黎九州一揮手,頗有父親風範,“甭管是哪家的,咱們小魚喜歡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