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小五被及時送去醫館, 大夫紮了幾針後醒了。
說是沒什麽大礙,就是勞累過度,又吃的少, 身體受不住才暈的。
多注意休息, 吃的東西跟上了就行。
大夫問要不要開藥方抓藥, 小五搖頭拒絕了。也不在醫館裏多待休息一會, 醒了就往布莊跑。
等小五回布莊後, 黎小魚給他送了一碗稠厚的八寶粥。
有時候小五去小飯館吃飯,見小飯館太忙了總會幫著招呼客人。黎小魚要給他免單, 這實心眼的死活不肯。
這次小五家裏出事, 正好趕上黎小魚常出去,後廚也忙, 沒怎麽注意到他, 今天才知道他家裏發生了這些事。
黎小魚別的幫不了什麽, 讓小五吃頓飽飯還是成的。
粥香糯又甜,吃了人才有力氣。
小五聞著粥的甜香, 眼眶一紅。
“黎小郎君, 多謝了。”說完又淚眼汪汪的看向掌櫃和背他去醫館的夥計, “李掌櫃,小山,多謝。”
今日是掌櫃心善,掏了銀子叫小山背他去醫館, 不然真有什麽,耽誤了時間也救不回來。
李掌櫃嘆一口氣, “你快吃粥吧, 以後別省那兩口吃的。真的把自己的身體搞垮了,那才是得不償失啊。”
黎小魚也是一個意思, 飯錢再省又能省多少?他是要乾體力活的,省了那幾個銅板,結果身體扛不住,去醫館花的銀子不是更多?
暈了一次後,小五也知道自己是迷障了。
後麵不敢再故意吃少省口糧,家裏可不能再有人倒下了,尤其是有活乾掙錢的。
那麽香甜可口的八寶粥,小五吃的食不知味。李掌櫃在一旁看著,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走近了些,手上整理著布匹,“小五,你姐夫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黎小魚也看了過去,他之前聽小飯館裏的人談起時,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如果是乾活時候受傷,治腿是要花錢不錯。但小五家裏雖說不富裕,可乾活的人不少。
前麵也沒有聽說他家有什麽大事發生,不應該一下子就拮據成這樣。
這些事情在小五心裏積壓許久,難受得很。
這會李掌櫃問了出來,他也想找人說說,便放下勺子,一臉憂愁的說了真相。
獵戶乾活受傷是真,但不是因為他不小心。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剛去乾活的時候,獵戶因為看不下去工頭的虐待,救了個老頭。從那之後,工頭就一直故意刁難。
他也是借住在妻子娘家,哪能白吃白住。賺錢的活難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能再丟了。就一直忍著工頭。
這份忍耐,換來的是工頭變本加厲的刁難。
獵戶在腿傷之前,身上就有多處暗傷。那日突然崴腳,也是工頭授意讓人在獵戶腳下放了東西,還有人伸腿絆他。
使壞的那幾個人借著上去查看的動作,把百十斤的貨砸在受傷的腿上。
一連砸幾下,哪個能受得了?
那骨頭都快刺破皮了!
不僅如此,之前那個被獵戶救下的老頭,非說獵戶摔倒時掉下的貨,砸在了他身上。
他的小兒子,帶著一群地痞無賴,天天蹲在小五家門口要銀子看病。
給了一次,後麵次次都來。
不給就堵門不讓走,還一直嚷嚷他們家人打壞了他爹,人躺床上下不了地。
小五家裏人也沒辦法,每天都花點錢,算是破財消災了。
再加上獵戶的腿傷比較嚴重,兩相加起來,以前積攢的那點銀子,像水一樣的流。
黎小魚和李掌櫃聽著小五講這些事,跟著生氣。
這是逮著老實人可勁的欺負啊!
李掌櫃道:“沒報官嗎?”
說起報官,小五更難過了。
“報了,官差說報官前要打三十板子,或者花五兩銀子贖板子。”
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被打三十大板,那都要去小半條命下去。
要是傷口沒有及時得到醫治,還可能會因此喪命。
而五兩銀子,別說放在辭州,就算是南邊富庶些的地方,也夠農戶人家,一家十來口人花銷嚼用的了。
黎小魚也氣極。
衙門這麽做,不就是逼著百姓們遇事不準報官嗎?沒人報官,就等於辭州沒有違法的事,和乾壞事的人?這什麽道理?
李掌櫃聽完不知想起了什麽,嘆一口氣。這種事,他也愛莫能助。
離開布莊後,黎小魚做了栗子糕裝起來,招來牛車,去府衙找黎九章。
江渚鬆之前為排擠打壓,將黎九章單獨放一個破院子裏。現在看來,這樣倒是也不錯。
清淨,而且沒那麽多的眼線,做些事情也方便。
黎小魚身為子侄,拎著吃的來看大伯父,是再正常不過。
對於黎小魚的到來,黎九章也有所預料。
“怎麽樣,沒被嚇到吧?”
黎小魚搖頭,“侯爺人挺好的,給我的賞賜也極好,一座堪比書院的大院呢。雖說荒廢已久,收拾起來比較麻煩,但那樣的大小,怎麽的也是我占了大便宜。”
黎九章笑道:“我們小魚真厲害,一點不怯場。侯爺那樣的人物,大伯父第一次見著,都有些怵。”
實在是過於壯實,往那一站,都是威勢逼人。
聽著大伯父哄孩子一樣的語氣,黎小魚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栗子糕放下,順便將定安侯給的小竹筒交給了黎九章。
接過竹筒,黎九章沒有立即打開,也無需黎小魚多言,便知道了定安侯的意思。
不過黎小魚還是大概說了一下侯爺要他做的事,講完之後又順口提了一句,“大伯父,家中要是有潑皮無賴堵門索要錢財,是不是報官也沒用啊?”
黎九章一聽就知道不是弟弟一家發生的事。
他弟和弟媳婦沒什麽主見,但侄子是個外表看著弱,內裏剛硬的主。
真要是有地痞無賴堵他弟一家的門,小魚能將人打的再也不敢靠近黎家,哪還挨得著報官啊。
“你認識的人家遇到這情況了?”
黎小魚點頭,“嗯,是隔壁鋪子的夥計,小五一家。他和我有些交情在,之前小飯館失火,也是他跑來家中告知。現在他家中突然有這無妄之災,我想幫他問問。”
“你細細說來,大伯父聽聽。”
黎小魚把小五一家的遭遇說了一遍,黎九章神色越來越冷。
州府轄縣,卷宗記錄的案件越少,對官吏的評級是有極大的好處。
黎九章知道辭州在這方麵有貓膩,但他想江渚鬆至少在這些危及百姓的事情上,會抬手受理。
結果他是一點也不。
一個州府,案件可以少,但少的過分甚至幾乎沒有,這難道就不奇怪嗎?
真是從上爛到下。
黎九章越清楚,心就越寒。
“小魚,這事你不要再過問,交給大伯父就可以。”
黎小魚也知道這種事他插手就是添亂,點頭道:“知道了大伯父。”
兩日後,黎九章來小飯館,說是要買梅花脯去參加同僚宴請。
黎小魚將黎九章悄悄塞過來的小竹筒收好,第二天中午去書院給送飯,到竹軒堂沒有和以往一樣,將飯盒交給提前等候的白竹就走。
而是讓白竹叫一下賀辭,“我找小侯爺有事。”
白竹早就得了賀辭交代,要是黎小魚找他,立即通傳。
把食盒交給另一個小廝拎著,自己麻溜的去叫人。
沒一會功夫,賀辭就出來了。
依舊是從窗戶那直接跳出來。
賀辭步子邁的大,很快靠近了黎小魚,“你找我?”
“小侯爺跟我來。”
黎小魚拉著賀辭的手腕,一下子沒拽動人,回頭一看,見對方盯著手腕發愣。
“小侯爺?”
黎小魚催促一聲,賀辭抬頭,目光不自然的往邊上看,任由黎小魚拉著走。
到了僻靜處,黎小魚借著賀辭寬袖遮掩,將小竹筒塞到對方手裏。
賀辭握住竹筒,神情有些微妙,“你拽我,是要給我這玩意?”
黎小魚點頭,“對啊。”
賀辭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盯著黎小魚看了好一會,臉上神色變幻莫測。
“哼。”
冷哼一聲後,賀辭轉身就走,背影都透著“不高興”。
黎小魚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剛開始還好好的,突然就不高興起來,還真是喜怒無常。
竹筒密信送出去的第五日,小五蹦蹦跳跳的來了小飯館。
還給小貓兒帶了麥芽糖,小貓兒不敢要,見黎小魚點頭,才伸手接過,“謝謝小五哥哥。”
小五摸了一把小貓兒的腦袋,臉上的喜色擋不住,“小貓兒真乖。”
最近栗子多,漫山遍野都是。
栗子糕做著方便,黎小魚給小飯館加了這道時令糕點。
他從後廚拿了幾塊,用油紙包好,塞到小五的手裏,“今日怎麽這樣高興?”
小五是知道黎小魚的性子的,他給的東西沒有拿回去的道理,便收了下來。想著等發了月錢,他再給小貓兒買個撥浪鼓玩。
“這真是大喜事嘞!”
小五壓著聲音,把事情講了一遍。
原來那欺壓獵戶的工頭被抓了。
不僅是工頭,就連工頭所在的米行,都被軍營裏的將士貼上了封條,關了門。
除此之外還有堵在他家門口的那些地痞無賴,在米行遭難後,也沒有再出現。
他大哥去那老頭家附近打聽,說是大半夜的被當兵的給抓走了,走的時候鬼哭狼嚎的,嚇人的很。
黎小魚有些驚訝,想到應該是他大伯父聯合侯爺乾的。
他好奇他大伯父是怎麽說服侯爺,動用兵權,處理這麽一件事。
雖說這話有些難聽,但哪怕是要殺雞儆猴,工頭和那些地痞無賴,哪怕加上米行,都根本不夠格。
黎小魚試著問了一下小五,“你知道他們為什麽被抓嗎?”
小五這次聲音壓的更低,還真知道點東西。
“聽說是軍營去那米行買米,結果他們以次充好,給好多不能吃的米,米蟲都快比米多。領隊的將軍是個急脾氣,當場就把人給抓了。後來帶兵去庫房裏,竟然發現有好多人在搬……”
小五最後的兩個字,幾乎是氣音。
搬鹽。
私鹽。
這是死罪。
“你怎麽知道這些?”黎小魚有些奇怪道。
小五回他,“我爹知道那老頭還有他兒子都是工頭指使的,就想求工頭放過我們家。銀子都備好了,要送他。結果就遇到當兵的抓人,他害怕就躲在一邊。”
“我爹親眼看著工頭和一群做苦力的,被從米行後麵的倉庫押出來。米行掌櫃一直說是誤會,帶兵的將軍直接開一袋鹽,抓一把塞那掌櫃嘴裏,我爹才知道那一袋袋的全是鹽。”
怕黎小魚不信,小五又道:“我爹說好多人都看見了,這消息要不了多久,辭州就能傳個遍。”
米行偷運私鹽,應該是早就有的事。
這次也是借著由頭,正好還逮了個正著。
所以地痞無賴,工頭和米行不是那隻被殺的雞,私鹽才是。
能如此順利的將大量私鹽運進來,背後要說沒江渚鬆的手筆,黎小魚不信。
看來這是他大伯父和侯爺聯手後,打出的第一掌。
也不知道江渚鬆後麵會出什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