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林晚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賀辭有些心慌。
明明隻是簡單的檢查傷口,但賀辭心裏有鬼,做不到坦然, 匆匆忙忙的穿衣服, 衣帶係的亂七八糟。
林晚秋說完便推門而入, 她身為當家的主母, 無人敢攔。
賀辭慌張的站起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黎小魚整個擋在了身後, 隔絕了林晚秋的視線。
“怎麽如此衣衫不整, 也不怕叫人笑話。”
林晚秋沒有在意賀辭的慌亂,笑著上前, 給賀辭整理稍顯淩亂的衣服。
趁著這功夫, 林晚秋稍微偏頭, 看見了被賀辭護在身後的黎小魚。
她手上整理的動作不停,笑著問道:“這位小郎君看著眼生, 從未見過。刺刺新交的朋友?”
林晚秋神情溫柔, 聲音輕和, 一雙眼睛看著人,透著慈愛。
黎小魚一開始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後來被賀辭慌亂的樣子給帶偏了,看到林晚秋如此溫柔慈愛的盯著他, 心裏莫名的也有些心虛。
也不知心虛個什麽勁。
“晚輩黎小魚,見過賀侯夫人。”
想到之前賀辭形容的話, 林晚秋不由多看了黎小魚幾眼, 輕笑道:“原來小郎君就是刺刺說的小魚啊,果然長得極好。”
黎小魚聞言不動聲色的掃向賀辭, 回道:“賀侯夫人謬讚。”
賀辭察覺到黎小魚視線短暫的落在他身上,心裏緊張的不行。
生怕他娘把他那天的話說全了,黎小魚好像不喜歡說他哭這事。
好在他娘沒有繼續說什麽,賀辭有一種躲過一劫的感覺。
黎小魚早就想走,林晚秋這會過來,正好能借機離開,也不怕賀辭阻攔。
“賀侯夫人恕罪,晚輩家中還有要事要辦,請容晚輩先行離去。”
林晚秋沒有拒絕的理由,自是笑著點頭。卻見賀辭盯著黎小魚,一副不高興的模樣,語氣都帶著幽怨。
“你才來多久就要走?”
黎小魚輕咳一聲,重複道:“小侯爺,我家中有事。”
賀辭低頭看他,悶了一會又問:“那你還來看我嗎?”
當著林晚秋的麵,黎小魚也不好說別的話,隻好敷衍的點頭,“有空就來。”
賀辭這才滿意,不情不願的放黎小魚走。
林晚秋站在一旁,打量著賀辭與黎小魚。
直到黎小魚出了房門,她才道:“刺刺,別再看了,人已經走了。過來,娘看看你背後的傷。”
賀辭終於舍得應聲回頭,“我的傷沒事,娘你不用擔心。”
林晚秋仔細的查看賀辭的傷口,“當娘的怎麽會不擔心自己的孩子,尤其是你還如此的頑皮,做什麽事情,都沒個輕重的。”
賀辭沒聽的進去他娘的話,滿腦子都是黎小魚下次什麽時候會來。
等黎小魚下次來,一定要把人多留一會。
黎小魚要離開侯府,淩少卿和柳玉攀也沒有多待,托白竹通報一聲後,追上了黎小魚。
路上,黎小魚說要去一趟牙行。
定安侯給的那個院子,地契上的名字,經過他大伯父的一番運作,已經悄無聲息的變成了他的。
如今那座大院子,完完全全的屬於他。
院子荒廢已久,要改成廚師學院的話,不僅要修葺一番,還需要進行一些改建。
之前小飯館改建和失火後重建的隊伍,就是牙行那邊找的。
黎小魚對他們挺滿意,趁著這次出來,順便去牙行問問,提前定個時間,把院子先休整一番。
黎小魚沒讓淩少卿和柳玉攀跟著,自己去了牙行。
到牙行的時候,發現周圍坐著不少的人。
無一不是衣衫破舊,滿臉滄桑,手上儘是些老繭還有破掉發硬的口子,腳上穿的全是破爛的草鞋。
他們在看到黎小魚的時候,眼神麻木的盯著黎小魚看。
黎小魚在他們的注視下,進了牙行。
裏麵的人倒是不多,隻有三兩個過來掛出售和租賃信息的。
之前賣小飯館給黎家的牙人正撐著頭發呆,瞧見黎小魚的時候,眼前一亮。
一個健步衝上來,擠掉了要過來和黎小魚打招呼的另外一個牙人。
夏安攆著那人,“這是我老客戶,可別和我搶啊。”
那牙人聞言一臉可惜,“嗐,早說啊。”
白高興一場。
等人走後,夏安一臉帶笑的問候黎小魚,“喲,黎小郎君今日過來,是有什麽要辦的?我一準給小郎君辦的妥帖。”
黎小魚還記著之前孫草和方石頭的事情呢,他後麵雖然沒有退人,也沒有來找,但不代表他忘了。
“找你?再給我陽奉陰違,找些和我要求不符的人塞進來?”
夏安一拍額頭,滿臉的歉意,討好的對黎小魚道:“哎呦,這事實在是我不對。”
“我也是一時心軟,這倆孩子也實在是可憐。”
怕黎小魚是來秋後算賬,夏安急忙說起了孫草和方石頭家裏的情況,企圖讓黎小魚不要太怪罪他自作主張。
孫草家裏孩子多,爹娘賺的那點錢根本不夠用。不僅不夠日常用,更不夠交稅。
長姐正好年紀到了,為了能讓家裏日子過下去,要去給一個能當她爺爺的人做小。
就給一貫錢。
這還是給的多的。
都說長姐如母,孫草從小就是姐姐帶大的,感情深厚,哪裏舍得姐姐入那魔窟。
人直接跑來牙行,說要把自己賣了,貼補家用。
方石頭更慘一些,他爹在他兒時乾活的時候,被工頭打死了。
寡母拉扯著長大,結果他娘因勞累過度,瞎了眼。
眼睛看不見,那就乾不了什麽活,乾不了活,就交不了稅。
收稅的日子一到,家裏拿不出銀子,直接被官府的人衝進家裏打了板子。
還將他家稍微值錢的東西都搜羅走,說是抵稅。
方石頭是拖著一身的傷去的牙行,與孫草一個想法,要把自己掛出來,賣給有錢人家當小廝。
夏安說罷嘆息一聲,“這兩還是年紀小,不知道奴籍真正的含義。真要是入了奴籍,生生世世,子子孫孫,都是奴隸。是由著主家人隨意打殺的。”
“孫草和方石頭,年紀雖然不符合郎君的要求,但我也是真心替郎君好好挑了一番。正好黎小郎君那邊要兩個人,這真是巧了。”
黎小魚並沒有過多的詢問過孫草和方石頭家裏的情況,隻確認了家裏都有些什麽人,都做什麽的。
不過即便是不知道這些,隻看他們當時剛去小飯館時穿的衣服,也能知道,家裏情況並不好。
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苦難。黎小魚不過問,是不想讓當事人,一遍遍講著自己多慘。
說的多了,就會沉浸營造出來的壞的氛圍中,很難再走出。
而孫草和方石頭現在乾的很好,臉上笑容也多了,想來他們家中困境得到了解決。
夏安偷瞄黎小魚,見黎小魚沒真的動怒,心裏鬆口氣。
黎小魚逮住了夏安小心翼翼的模樣,對他道:“絕境之中,你伸手拉了他們一把。我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這事不會再與你計較。”
夏安連忙擺手,“小郎君心善!小郎君當時留下他們才是真正的救了他們。”
黎小魚沒有說話,他不是心善。
他隻是看見了曾經的自己,所以才會收下二人。
夏安是怕他們真的賣了自己做奴隸,想著的是他們的未來。
黎小魚沒有再過多的提及孫草二人,而是看一眼門外,“這些人在外麵,所為何事?”
夏安收起了笑,多了許多的無奈。
“辭州苦寒,冬季漫長,期間生計難尋。偏賦稅又多,各種雜稅壓的人喘不了氣。門口坐著的那些,都是來等活的,有的隻要管飯就成,有的一天隻要十個銅板,做什麽都行。”
“就這樣,也沒人雇。一個工位一個坑,坑都滿了,他們擠不進去。沒有那麽多額外的錢給工頭上供,誰要啊。”
黎小魚沒有經歷過辭州的冬天。
不過想來也是極冷的。
眼下雖還在深秋,卻已經冷的很,身上的衣服都厚實了不少。
真要是入冬,還不知道冷成什麽樣。
聽他大伯父說,辭州年年冬季裏麵凍死的人,是各地最多的。
黎小魚看向外麵的人,目光落在破爛的草鞋上。
院子的修葺與改建,黎小魚的計劃,是在開春後。不過早點弄完也好,現在想想,開春後會有春耕農忙,那時候人手應該不會有現在這樣足。
“我有個院子需要裝修,比較大,要的人也多。”
夏安是個人精,一下子就聽出了話裏潛藏的意思。
他笑道:“小郎君放心,這事我肯定辦的妥妥帖帖的。”
黎小魚詳細的講了要求,“專業的工匠隊,我還要之前的。其他的小工招募,你看著找,不超過三十人。他們是一天三十五文,管吃管住,但要在三個月內按著我的要求修建好,不得有誤。”
幫人可以,但防人之心也不能沒有。
辭州冬季沒什麽活乾,他給的條件豐厚,定是會有人想乾的時間更長一些。
要乾的長,那自然是磨洋工最好。
人性如此,他無法信任,隻好多加些條件,於雙方都有益。
夏安正想提醒黎小魚,也不要過於心軟,免得有人生出貪心,逮著他一個好說話的小郎君欺負。
現在看來,倒是他想多了。
“小郎君考慮的周到。”
後麵的事情,黎小魚沒有再管。
夏安能辦好。
回去之後,黎小魚大概算了一下修葺改建那大院子要多少銀子。
因為院子夠大,需要的人手比之前都多。除此之外,考慮到食宿問題,學院裏麵也要修建食堂和宿舍,光餐桌和木床也要耗費一筆不小的銀子。
好在他之前攢了不少,完全夠的。
銀子雖說夠,不過全部弄完,差不多也見底了。
黎小魚莫名的有些沒安全感,果然不管在哪裏,錢才是底氣。
小飯館已經到了營業極限。
它的麵積在那,再上新菜色的話,忙不開。
得擴建,或者開分店。
小飯館周圍的鋪子,並沒有要售賣的意思。
就算是售賣,價格也是極貴。
現在想來,之前能以那樣的低價買下小飯館,還是因為賀辭。
買的時候,夏安就說,小侯爺放話,不準辭州有頭有臉的人物來買這家人出手的田產鋪麵。
倒是叫他們撿漏了。
隻是這樣的運氣,也不是次次都有。
小飯館周圍寸土寸金,想擴建不太可能。
不過開分店是可以的。
但是能炒菜的廚子,目前隻有他和盧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