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是那身黑色長褲、藏藍色的圓領長袖裝扮,戴著黑色鴨舌帽,臉上也裹著黑色口罩。這種一點臉部都看不見裝扮怎麽看都像是潛逃罪犯吧?
不過也跟他正在乾的事算是同出一轍了。
街燈隻能照到他右半邊身子,另外半邊還隱匿在漆黑的陰影裏。
他聲音緊張無助得像在發高燒:“你發現了……?”
凜凜無語,“你跟那麽緊,隻要不是傻子都能發現吧?還有。已經很晚了吧,你還跟著我做什麽,不回家的嗎?”
“欸…欸?這個……”他慌張,“我沒有可以去的地方。”
“?”
凜凜遲疑,“你沒有住的地方嗎?”
他雙手攪在一起,慌張又無措地快速點頭。
“那你睡哪?”
“睡在…樓下。”
見凜凜不解地歪歪腦袋,他不得不說得更明白一點。
“你住的公寓…樓下,那裏,能看到你的窗戶,可以知道你什麽時候起床,所以……我睡在那裏。”越說到後麵,他聲音越小。
凜凜:“……………”
凜凜不理他了。
繼續走。
身後的人緊張巴巴地跟上來。
凜凜不爽:“能不能別跟著我你好煩!”
那道腳步聲瞬間停頓住了,就好像被釘子忽然釘在原地似的,一下子就消失了。
一連走出去很遠。
都沒聽見跟上來的腳步聲。
凜凜稍稍回頭看了眼。
然後就看到那個少年正耷拉著腦袋站在原地,整個人就像被霜打的茄子,焉不拉幾的。
整條街上,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裏。
“……”
別吧。
她又沒說什麽。
不過他這樣……該不會是哭了吧。那個…不會吧?呃,她她她也沒做什麽啊!隻是說了句很煩而已……
凜凜看了看口袋裏的紙巾,不耐煩地走回去,把紙巾遞給他,“給你。”
也是走近了。
凜凜才發現這個人比她還高。
即使他現在蜷著肩膀埋著腦袋,也看起來比她高半個頭。如果挺直身體的話,她好像差不多隻到他下巴。不是...比她高這麽多一個人,怎麽看起來跟路邊誰都能欺負一下的流浪小貓小狗似的?
好吧……
他看起來挺瘦的。
肩背很單薄。
她昨天拿棍子揍他的時候,也沒怎麽用儘全力,就聽見了骨頭哢嚓一下的聲響。
好脆弱。
凜凜看了看手裏拿著的、還沒吃的中華卷餅。
猶豫再三。
把卷餅也一塊塞他手裏了。
他手足無措地接住。
“不準再跟著我了。”凜凜說,“雖然那天我幫了你,但我不需要你報答我,以後不用給我買早餐。嗯……你如果有錢的話先填飽自己的肚子吧。”
*
回到家。
她揉揉肩膀,去洗澡。洗完澡之後,看著亂七八糟的桌子,想要收拾一下,但一看時間,居然已經十一點半了……好晚!
還是明天再收拾吧。
凜凜伸了個懶腰,在路過窗戶的時候,忽然就想到那個人的話來。探頭往窗外看了眼。
如果能看到她的窗戶的話。
應該就是那一片了吧……
凜凜往兩棟公寓樓的縫隙裏看去。
然後就在牆壁的角落裏跟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對上了,他似乎沒想到她會從窗戶往外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呆呆的。
很快。
幾乎隻有一秒,沒等凜凜看清他的眼睛。
他就立馬把腦袋埋下去了,還抬手,把帽簷往下壓一壓。
他另一隻手上,拿著正吃到一半的中華卷餅。
他的年齡好像跟自己差不多大。
雖然他說話的時候,聲音被刻意壓得很模糊,但凜凜依舊聽得出來,他年齡不大。這麽年輕就沒有上學了嗎?是因為輟學導致的無家可歸嗎?
但不管怎麽說——
都有點可憐。
被人看到自己在吃別人給予的食物這件事,應該很傷自尊吧?
凜凜立馬縮回了腦袋。
她跳到床上,睡覺。但翻來覆去,一直到淩晨一點都沒睡著。
她從被子裏鑽出腦袋。
看著黑漆漆的房間,思維不由得又陷進去。
他吃飽了嗎?
凜凜回想起來文村悠跟她撿到的小狗的故事來,因為喂了一根火腿腸,所以就被纏上了。
某種方麵來說,那個人……
就跟小狗一樣。
小狗。
小狗啊……
凜凜回憶起小黃狗抬著腦袋緊跟在文村悠身後,或是發出撒嬌的嗚嗚聲去蹭文村悠手的樣子。
好…好可愛。
那時候夏日由美說,小狗的感情真純粹,根本不會去在意自己的主人是什麽樣的人,她也好像有一隻眼裏永遠隻有她的小狗。
其實凜凜也想。
因為……如果小狗不會去在意自己的主人是什麽樣的人的話,那她這樣的呢……?
遊戲宅,自閉,不敢跟人對視交流,甚至還乾過自殘這種極端的蠢貨行為。
這種人在大眾認知裏,是地雷係了吧。
是大家一旦知道其中任意一項就會發出無法理解的“噫……”的聲音,然後遠離的存在。
雖然她有想要改變,但這就是她的過去,是在無數個契機巧合下,形成的她。不能說她改變了,那樣過去存在過的人,就不是她了。
如果是小狗的話,可以不去在意的吧?她可以暴露自己的本性嗎?因為隻要被認定,就是一輩子的事。
那麽即使日後她無法維持現在這樣【現充】模樣的自己。
再次去打遊戲。
也不用擔心被拋棄……
凜凜悄悄從床上爬起來,再次探頭,往窗外看。
然後就發現。
那個人正捂著肚子,在角落裏蜷成一團,像在忍受疼痛般時不時抽搐一下。
欸?
欸??!
凜凜披上外套,就往樓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