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雯遞劍的速度並不快，或者說很慢很慢，那茶堂的小二，身後的壯漢，都看的清清楚楚。

甚至能看清劍上那數不清的劃痕。

隻是坐在銳雯麵前的乾瘦男子，開始那輕蔑的目光漸漸變得的茫然，最後儘數化為了驚恐——

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他的身軀此刻不再屬於他自己，即便在心中發出嘶聲裂肺的呐喊，竟也不能移動分毫！他隻能倉皇地、無助地注視著那柄慢慢迫至身前的重劍。

他看到了它的傷痕累累，他看到了它的醜陋，他……看到了自己的恐懼。

那柄劍，就像眼前這人的目光。

一樣的冷漠！

冷汗涔涔而下，瞬間濕透了脊背。

他的心底湧出了強烈的悔意——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一個氣息普普通通的落魄工匠，怎會有如此強悍的實力！僅僅是遞劍而出的威勢，就已經讓青銅巔峰的自己戰栗在原地，恐怕……恐怕這人已經領悟到法則了罷。

絕望的目光中，那明明可以乾淨利落殺他的一劍，卻不急不緩地，惡毒地向他遞了過來。生死這樣的事情，隻要夠快，就不會太過可怕，因為沒有給你留下回味的餘地，然而當你眼睜睜看著自己慢慢走向死亡的時候，那樣的緩慢，帶來的卻是墜入深淵的絕望與痛苦！

他心中的防線發了瘋一樣地崩潰，當那柄黑色重劍的劍尖輕觸到他灰色衣衫的時候，整個人都劇烈地顫抖著，一股腥臭的氣息從他的胯下傳來——然而那柄黑色重劍似乎沒有放過他的打算，依然緩緩地刺透了他薄薄的衣衫，點進了他的胸口。

左胸的血痕，漸漸開始蔓延——

他的眼睛睜得很大，無聲地張了張嘴，眼眸深處是陌生的麻木與空洞。在徒勞的掙紮過後，乾瘦男子已經成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劍鋒與肋骨的刮擦聲輕輕響起，即將刺透男子心窩的那柄劍，徘徊了片刻，最終停了下來。

“我聽說……鬼市的人，都很惜命。”

沙啞的嗓音從銳雯的口中傳出，而原本已經認命的男子，空洞的眼神漸漸泛起一絲亮色，劇烈地閃爍了起來。

“看來你想要和我交流……”銳雯慢慢地撤回了那柄黑色重劍，轉頭看了一眼身後兀自顫抖的壯漢，回過頭來溫和地笑了笑，“他是你的同伴？對嘛，肯定是你的同伴……而且路上聽一個老頭兒說過，能在鬼市中很囂張的讓人舔他鞋子的家夥，背後應該有一個不小的勢力呢，你說對不對……”

銳雯慢吞吞地站起，把黑色重劍放在了桌子上，走到乾瘦男子的身前，輕輕地拍了拍他蒼白到了極點的臉龐，小聲開口：“其實呢，我也很想和你交流——因為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新來的……新來的嘛，什麽都不懂，肯定要向老前輩請教咯。可是哎……你一上來就讓我舔你的鞋子，這多不好。我家在我們村可是大戶，別說給人舔鞋子，就是給人家擦鞋子，也沒有乾過哎……”

“所以呢，你把事情搞成了現在的樣子，這他娘的就很尷尬了。我殺了你，得不到我想要的事情，我放你了，你和你的小夥伴跑回去，找人來報複我，那可怎麽辦？不過你放心就是了，你一時半會兒還是死不掉的——不是因為情報，而是因為……你的血還有很多嘛，慢慢流的話，大概還可以流上一段時間。喔，對了，你現在好像可以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