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霧氣很薄,月色如舊,所以他看清了山頂的模樣。
那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墓,墓前,數十米的墓碑直入雲霄,仿佛一柄淩雲的長槍。
而在這墓碑之下,有人席地而坐。
那人帶著深藍色的兜帽,長衫破亂,膝旁放著一柄奇怪的鐵鏟,背後背著一頂厚重的棺材。
他的眼睛是閉著的,鼻子很高,嘴唇有些乾裂,下巴上是細密的胡須,他的臉上沒有歲月留下的皺紋,因此很難分清他的年紀,也無法捉摸他的表情,隻覺得這人就坐在這裏,度過了冗長冗長的歲月。
沒有風霜,勝似風霜。
他叫約裏克。
亞索抱劍走到了他麵前,坐下。
“謝謝。”
約裏克慢慢睜開了眼睛,裏麵是幽綠色的空洞:“謝字不必,你閉鞘養劍三十六年,自然沒有人想要接上這麽一劍。我不阻你來,隻是煩你的劍。”
“你知道我這一劍為誰而留,未見到那人之前,這柄劍便不會完完整整地拔出來,拔不出來的劍,在你麵前又有何意義?所以……還是謝謝。”
約裏克微微沉默,似乎是默認了亞索說的話。
“我來找你,有件小事。”
約裏克冷笑一下:“疾風劍聖都解決不了的事情,還是小事。那天下間的事豈不都成了狗屁?”
亞索沒有理會約裏克的微諷,輕聲開口。
“鬼市是你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
“幫我找一個人……”亞索注視著約裏克,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他在鬼市。”
約裏克啞然失笑起來:“雖然我人在千墓,可整個鬼市又有誰能夠逃掉我的感知?你說他在鬼市……這是什麽瘋話!”
可亞索卻定定地望著他,沉默不語。
約裏克的笑意漸斂,半晌才緩緩開口:“他真在鬼市。”
“千真萬確。”
“那我便不能幫你。”
“為何?”
“你們見麵便要分生死,可你們的生死與我何乾?百年養成的鬼市豈不是要在你們劍下毀去一半?”
“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嗬……亞索,這種騙小孩子的話就不要說了,人情?你小子在天下間欠了多少個人情,哪個還過?”
亞索尷尬一笑,卻又輕輕搖頭道:“這次的人情是真,若是有天你與易一戰,我會助你一劍。”
約裏克微微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你一定要殺了他嗎?”
“他該死。”
“哪怕他是你的兄長?”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亞索摘下腰間酒壺,痛飲一口,“如今,他是我的仇人。”
約裏克仔細盯著亞索,輕聲道:“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有他的理由。”
“理由?為了那柄劍他就可以殺死生他養他的父母?為了那柄劍他就可以殺掉陪他長大的戀人?為了那柄劍他就可以屠儘整個村落?!”
狂風驚起,劍意滔天。
“如果是這樣的理由……抱歉,我,不,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