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1 / 2)







雖說司空府暫時沒有再度發動大規模會戰的意圖,但不意味著各條戰線會保持緘默。

赤扈南侵十數年間,河東、河洛、河北等地的義軍,雖說構成複雜,雖說屢遭清剿打擊,雖說不斷有義軍隊伍被殲滅,或承受不住壓力與誘惑投降赤扈人,但此起彼伏的抵抗運動從來都沒有斷絕過。

早年徐懷就以行營的名義,堅持派人深入敵戰區,聯絡抵抗義軍,力所能及的提供支持。

卻是紹隆帝登基之後,雖說同意將南陽、襄陽、荊北四縣等地並入楚山,成立京襄製置安撫司,但為了限製京襄,樞密院開始直接接管聯絡敵占區諸路抵抗義軍之事。

然而汪伯潛主持下的樞密院職方館,能對敵戰區義軍提供的支援極為有限,卻又迫不及待的期待義軍發揮牽製赤扈人的作用,冊封了一大批空頭將軍,然後就無視諸路義軍實力弱小、補給困難的現實,下令諸路義軍人馬發動大的起義,去攻打敵占區的各個關隘城寨,令各地的抵抗義軍受到極大的破壞。

逃京事變之後,司空府統攬軍政,才將相關工作重新納入軍情參謀司轄下抓起來,但已遭受的破壞無法彌補,很多工作都需要從頭開始。

好在接連的大捷,也再次鼓舞了敵占區抵抗義軍及群眾的士氣。

現在整個河淮戰區劃分為河洛、京西、京南及徐州四大行營轄管,聯絡及支持諸路抵抗義軍的工作,也都具體分彆劃歸到各個行營的軍情參謀院執行。

河洛主要聯絡崤山以東以及中條山裡堅持抵抗的義軍,京西行營則遣人深入王屋山、太嶽山、呂梁山聯絡抵抗義軍;而徐州行營則主要聯絡泰沂山區的義軍。

泰沂山脈包括泰山、沂山、蒙山、徂徠山等山,連綿不絕的盤亙於齊魯大地的中部地區。

雖說平燕宗王府目前還控製著泰沂山脈以南的濟州、沂州等地,但隨著幾次大的會戰失利,對泰沂山脈縱深的控製日益被削弱。

也因為幾次大的會戰失利,平燕宗王府進一步加強對齊魯大地的盤剝壓迫,不堪其苦的民眾反抗活動也再次活躍起來。

張雄山以參謀軍事赴徐州,組建軍情參謀院,隨行人員主要負責各級軍情指揮學堂的籌建工作。

不過,對泰沂義軍的聯絡,並沒有要繞開龍武軍另起爐灶的意思,司空府也明確要求從韓時良舊部挑選一批斥候、哨官充實軍情參謀院的隊伍,在韓時良、張雄山的雙重領導下從事相關工作;願意接受收編的義軍,也都歸徐州行營轄管。

徐海地區與泰沂山區雖然還隔著赤扈人占領的濟州、沂州,但平燕宗王府擔心側翼的安危,根本就不敢將主力兵力部署在南線。

整體來說,平燕宗王府在濟州、沂州以守禦重點城池為主,部署四萬多兵馬,相比較徐州行營所轄的九萬戰守兵已居極大的劣勢之中。

這時候敵軍不要說完全封鎖泰沂山脈以南地區了,甚至都無法阻止徐州行營的小股精銳人馬滲透進來。

因此行營聯絡仍堅持在泰沂山區抵抗的諸路義軍,並非什麼難事,難的是後續工作的開展。

龍武軍舊部斥候及各級哨官,以往主要工作都集中在對敵軍動向的偵察及刺探上,聯絡義軍也主要是封官賞爵、誘之以利,但對敵後潛伏及群眾動員工作以及對義軍日常活動的具體支持、增援,卻都是一抹黑。

選入軍情參謀院的武吏,可以說是徐州中級軍事指揮學堂的第一批學員,經過為期一個月的緊急培訓之後,也是陳滿、唐淵、虞謨等人親自帶隊,深入泰沂山區,進駐幾支前期就恢複聯絡的義軍營地,參與義軍的日常生產及作戰,深入了解義軍當前所麵臨的處境,因時製宜、深切實際的提供建議與幫助。

陳滿原為朱仙鎮軍寨守將,汝潁會戰期間投附楚山,之後就一直在軍情司任事;唐淵等人則是洞荊聯軍接受招安之後就秘密接受軍情司的策反,一直潛伏在孫彥舟、胡蕩舟等人身邊,接受軍情司的指導、領導也有好些年頭了,都可以說是軍情司的老人。

在潁州大捷後,除了楊霽、韓雲昆等將率領起義人馬組建驍勝軍第三鎮外,唐淵、虞謨等原歸德軍潛伏人員則大多編入軍情司加強軍情參謀司的工作。

進入紹隆十年,在條件初步成熟之後,徐州行營便進一步安排這些武吏率領小股精銳,深入泰沂山區,與當地的義軍及群眾配合,在濟、沂以北的敵占區展開遊擊襲擾作戰,進一步削弱赤扈人對齊魯中部地區的控製力,這也是未來收複整個齊魯大地的關鍵鋪墊。

相比較而言,河洛行營及京西行營,對崤華、中條山及王屋山、太嶽山等敵占區的滲透、聯絡工作,要更為順利、徹底。

在進入紹隆十年之前,赤扈人及降歸漢軍,看似還牢牢控製潼關、平陸、垣曲(軹關陘)、沁陽(太行陘)、共城(白陘)等關鍵關塞城池。

不過,河洛行營、京西行營重點聯絡崤華、中條、王屋、太行山南麓諸山的義軍隊伍,派遣大量的人員去加強、發展義軍隊伍,加強對敵占區腹地的襲擾,也克服一切困難,肩挑背扛,將一批批兵甲戰械以及緊缺物資送入山中,更派出大量的匠工,加強義軍在深山之中的營地建設以及自身的生產能力。

進入紹隆十年之後,一支支經過加強之後的義軍隊伍及山營,已經在一定程度上將潼關以及敵軍在黃河北岸所占據的幾座門戶城池孤立起來。

與此同時,河洛及潁水、蔡河及渦水、泗水沿岸的屯墾工作一直都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一方麵是恢複這些地區的農耕生產,恢複潁水、蔡河、渦水、泗水的通航及城塞建設,一方麵將高達兩百六十萬的民眾,主要以屯輜兵的形式重新進行組織。

一直以來,司空府(行營、製置使司)能在汝蔡及南陽、荊北等地較為徹底的推行新政,主要是汝蔡等地士紳宗族主導的傳統社會結構被戰爭摧毀。

包括荊北地區也是被洞荊聯軍犁庭掃穴般梳理過一遍,桐柏山裡更是最早就被匪亂清理過一遍。

南陽、襄陽雖說沒有直接經曆戰亂,但十數年來除了始終擺脫不了唇亡齒寒的危機外,徐懷執掌數萬精銳駐紮一側,也是當地無法形成抵抗新政的反抗勢力的關鍵原因。

士紳宗族大規模從南陽、襄陽等地逃亡,一度在建鄴等地形成一股反對新政的勢力,但在逃京事變後,也被徐懷無情的清洗了一波。除了晉莊臣父子等一批人被處以極刑外,還有數千與晉家有牽連的南陽士紳及家小被流充到吐蕃高地。

後續司空府在壽濠光州等地完全以鄉司執掌地方、推行新政,主要也是這些地區被戰亂摧殘得更為徹底。

然而在江東、浙東、荊北、江西等地,徐懷卻不得不采取更為溫和,甚至可以說是妥協的手段,僅僅對士紳宗族私占的田地進行清理,推動有限程度的限佃限息運動,以此緩解底層的矛盾、增加地方稅源,儲備一部分官田,卻並沒有直接去觸碰最底層的治理結構。

這裡麵除了廣泛設立鄉司(巡檢司)缺乏足夠多的合格鄉吏去填充外,更主要還是在這些地方沒有經受戰爭的摧殘,傳統的社會治理結構相對穩固。

這個穩固,不僅僅是士紳宗族勢力在基層社會異常頑固強大、根基深厚,不僅僅傳統的宗族家長製觀念千百年來早就根植於人心,更為重要的是底層民眾,特彆是相對富庶的江淮、荊湖佃農階層,隻要願意付出辛勤、夜以繼日的勞作,還是能勉強掙紮著存活得下去,又習慣於對宗族的依附,沒有去推翻或直接參與基層社會治理的意願。

這個意願不要說很強了,甚至連萌芽都有些難。

地痞無賴對參與基層社會治理的意願倒是很強,但司空府也不可能真的利用一大批地痞無賴去治理廣闊而複雜的鄉村社會。

目前司空府加強對諸路輪戍州府武吏的培養,前期的目標也是為了真正掌握諸路兵馬都部署司及諸州府兵馬都監司,短時間內沒有想著去動這些地方的基層治理結構。

然而在新收複地區重建社會治理結構,司空府卻完全沒有這層顧忌。

二百六十萬民眾,在河洛鄭汴陳潁等地收複之前,絕大部分人都是作為驅口承受堪稱慘烈的盤剝與奴役,他們飽受戰爭帶來的苦楚,此時參與屯墾、融入新體係的積極性非常高,也從心底認可司空府對地方的統轄與治理。

漢軍戰俘及家小,必須接受改造,沒有被血腥清洗就已經謝天謝地。

原先這些地方的士紳鄉族,要麼早已逃亡,而那些為了保存家業選擇投降赤扈人的士紳鄉族,陸續成為赤扈或降附漢軍治理地方的代理人,就注定是司空府清洗、鎮壓的對象。

當然也有一部分士紳鄉族參加了抵抗義軍,又或者南下逃亡的士紳鄉族,有一批人加入楚山(京襄),但這些人要麼自身比較開明,胸懷家國,要麼這些年已經徹底接受了改造,接受了新政思維。

因此徐懷可以在河洛、鄭汴、陳潁等地,從基層社會治理層次,徹徹底底的當成推行新政的實驗田去操作。

紹隆七年斬獲潁州大捷,就率先在潁水北岸推動屯寨建設,紹隆八年冬收複河洛、鄭汴徐宋等地,新的屯寨建設就進一步推廣到整個洛陽府、陝州以及渦水、泗水、蔡河沿岸。

當然了,嶽海樓、曹師雄等叛將盤踞河洛、京西,推行軍戶製,在過去十年時間裡客觀上也極大推動了這些地區農耕生產的恢複。

司空府當然是毫不客氣的將這些成果都接受過來,後續工作的重點,其實是各種生產關係的調整、安排以及新的建設項目的上馬。

迄止到紹隆十年,司空府直轄的官田新增超過兩千萬畝,新增官田裡,新開墾的部分占比極少,更多是對降附漢軍軍戶占用耕地的直接征沒,最主要的工作是田地丈量、定稅等,將耕種承包權分配到戶,以及各種田稅、佃租的核定。

鄭汴許陳等地當作驅口被奴役的民戶,雖說基本還繼續耕作原有的田地,但此前除了各項苦役勞作外,辛苦耕作一年所得,差不多要有七八成的收成會被種種名目盤剝掉,現在即便還要承擔田稅、佃租,但留在手裡的收成比例,卻直接翻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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