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婉寧和裴珩的目光終於從棋盤上轉移開來,看向了白鴿手裡的紙簽。
白鴿將紙簽打開,遞給了裴珩。
紙簽上隻有四個字。
王妃,危險。
許婉寧與裴珩對視一眼。
「沈清雨在王府,陳望。」
「主子。」陳望在同一秒就醒了,快步走到跟前,聽候命令。
「速去王府保護沈清雨。她是很重要的人證,務必要將她安全地帶出王府,不要讓人發現。」
「白鴿,你也去。」裴珩又點了白鴿。
「是。」
二人離去,裴珩將紙簽遞給了白雀,「銷毀。」
「是。」
白雀雙手接過紙簽,看到了上麵的字。
青色的火苗將紙簽吞噬,上頭的四個字也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字寫得工工整整,一如那個人。
人走了,字也不見了。
火光忽明忽滅,不知怎的,熱辣滾燙的紅暈就爬上了臉頰。
「白雀,你怎麼了?臉怎麼那麼紅?」許婉寧眼尖地發現,白雀燒個紙簽回來,臉就跟熟透的果子一樣:「是不是病了?」
白雀連連搖頭:「不是,可能是這地兒有風,被冷風吹著了。」
她連忙找了個藉口:「我去關窗戶。」
白雀的臉滾燙的,走到窗戶邊上,外頭吹來的北風,這才將滾燙的麵頰吹得涼了些。
二樓外,那個忽明忽暗的身影早就已經不見了,白雀卻依然瞧著剛才看到那人的方向多看了兩眼,這才將窗戶關上。
隔絕了外頭的北風。
今夜北風猛烈,吹在人的臉上跟冰刀子似的。
莫仁吃過了晚飯,趁著天黑無人,到了福雲院。
福雲院外頭守著的人因著謝正淵去赴宴,也鬆散了。
再加上北風這麼猛烈,吹得人臉跟裂開了一樣,裡頭的沈清雲也一直沒有動靜,所以外頭守著的人打了個野,去旁邊的屋子喝酒去了。
莫仁到的時候,剛好外頭沒人,門口的廂房裡傳來家丁喝酒劃拳的聲音,莫仁貼著牆根,躡手躡腳地進去了。
沈清雲身上的傷口因著莫仁給的藥,已經好了不少,她正枯坐在鏡子前,借著鏡前昏黃的燭火,撫摸著臉上那猙獰的疤痕。
「你起來啦?想通了嗎?」莫仁問,「你知道謝正淵今夜乾什麼去了嗎?」
沈清雲回頭,猙獰的麵容在昏黃的燭火下,顯得越發的猙獰,莫仁強忍住懼意,這才掩飾住了嫌棄。
「一年一度的年前節吧,他帶了誰去?」沈清雲許久沒有開口,聲音也有些粗嘎。
「你猜。府上除了你,還能有誰,能被他帶出去呢。」莫仁將問題拋給了沈清雲:「你也知道是誰,隻是你不想麵對罷了。」
「是啊,那個人,除了會耍點小性子小姐脾氣之外,她真的沒有任何的缺點!」沈清雲笑:「身份尊貴,樣貌又好,又有學識,若不是我在王爺麵前吹枕邊風,讓王爺厭惡她外,估計他早就喜歡上這個女人了。」
「你能想通最好。」莫仁嘆了一口氣,在沈清雲對麵坐下,握住了她的手,「清雲,想好了吧?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該放棄的要放棄,該爭取的要爭取,餘之的世子之位,你考慮好了嗎?若是等那個女人生下兒子,餘之的一切,甚至他的命,都要沒了。」
「我考慮好了。」沈清雲抬頭:「他不能說出餘之的真實身份,隻有他死了,餘之才能擁有現在的這一切!」
「對了。」莫仁摸摸沈清雲的臉:「到時候,你依然是王府的王妃,餘之就是小王爺,我也會默默地守候在你們的身邊,一輩子對你們不離不棄!」
莫仁將沈清雲攬入懷中,當著她的麵,深情款款,在她身後,卻露出嫌棄惡心的模樣。
鼻尖突然充斥著煤油的味道,還有一股燒糊了的味道。
「清雲,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莫仁推開沈清雲,輕嗅兩下,就看到眼前火光,在猛烈北風的加持下,火光衝天而起,已經將房子給燒著了。
「走水了,走水了。」
莫仁哪裡還記得沈清雲,轉頭就跑到門口,拉門拉不動,門從外頭被人鎖死了。
「清雲,清雲,這門怎麼回事,怎麼打不開啊!」莫仁尖叫著,又去拉窗戶,窗戶也是一樣,紋絲不動,連條縫隙都沒有。
沈清雲眼裡都是熊熊大火,「出不去了,出不去了。他等不及了,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我死了。他想趁著今夜燒死我,他要燒死我!」
「我操他祖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莫仁拍打著屋門,扯著嗓子喊:「救命啊,救命啊!」
無人回應,隻有忽忽的北風,還有大火燒得劈裡啪啦的響聲。
沈清雲笑:「哈哈哈哈,他想要燒死我,又怎麼可能會給我留活路,莫仁,你真不走運,要陪我一起死在這大火裡了。」
莫仁怕得臉都扭曲了,「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救命,救命啊!」
「哈哈哈哈……」
劈裡啪啦的火聲越來越響,裡頭的呼喊聲越來越微弱,直到再也聽不到了。
大火越燒越旺,北風一起,火又從這頭燒到了那頭,不過呼吸之間的功夫,主院就已經成了一個大火球了。
放火的兩個黑衣人看著熊熊大火,知道裡頭的人再無生還可能,對視一眼,悄然離開。
他們一走,兩道人影從火光中衝了出來,正是陳望和白鴿。
身上背著莫仁和沈清雲,已經被煙嗆暈了過去。
二人沒有停留,背著人快速地消失在王府。
一碗風月,許婉寧和裴珩下完了那局棋,對麵的望月樓,依然沒有開門的意思,反倒宴會到達了高潮。
煙火竄天而起,發出震耳欲聾的「咚咚咚」聲,漫天的火光將黑夜照成了白晝,打破了黑夜裡的寧靜,無數的人走出了家門,到了街上,欣賞著富貴人家的燒錢大宴。
「今夜這煙花可真不錯啊,花費了不少的錢吧?半個涼州城都照亮了,可便宜那些窮鬼,大飽眼福了!」謝正淵笑著打趣望月樓的主家薛貴。
薛貴連忙拱手,諂媚地說道:「那也多虧了王爺照拂,才讓小的們跟著發財沾光啊!」
「今年收益如何?」
「回王爺的話,今年的收益,到現在為止,已經超過了去年全年的收益,剩下的這四個多月,怕是要頂上去年全年的收入。」
「這麼多!」謝正淵皮笑肉不笑地盯著薛貴:「可別為了圖發財,激起了民憤啊!」
薛貴的腰彎得更厲害了,點頭哈腰:「有王爺和隋大人坐鎮,誰又敢翻了天去!」
「哈哈。」謝正淵扶起薛貴,「有本王和隋大人在,涼州城,永遠都是本王的涼州城。」
「王爺威武!」
薛貴高喊一聲,正好煙花沒有炸開,他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其他的富戶見狀,也連忙跟著大喊。
「王爺威武!」
「王爺威武!」
一聲高過一聲,響徹整座望月樓,謝正淵哈哈大笑,萬人之上的快感,所向披靡。
直到煙花在空中炸開,震天的響聲,這才蓋過了那些恭維之語。
漫天的煙花燃儘,原本該漆黑的黑夜,依然大亮著,有人指著燒紅的天說:「那裡怎麼那麼亮啊!」
「走水了,走水了。」有人高呼,「那邊走水了。」
所有的人都跑出來觀看,就看到火光漫天,大火將夜都燒著了。
「那是,是……」
望月樓的地勢高,居高臨下可以看到起火的方向,有人認出了著火的方向,可是了半天不敢說話。
還是隋今風驚呼:「不好,那是王府的位置!王爺,您快看!」
「什麼?」謝正淵一臉震驚,連忙看了過去,大驚失色:「天啊,真是王府,快快快,本王要回府。」
謝正淵在隋今風的攙扶下,飛奔出瞭望月樓。
其他還在怔愣的富戶見狀,也跟著飛奔出去。
「快快快,快去王府救火啊!快啊!」
這可是在王爺麵前立功的好機會!
一群人趕著馬車往王府的方向而去,謝正淵和隋今風在頭一輛,挑開簾子看了看後麵跟著人和馬車。
謝正淵皺眉:「礙事!」
隋今風笑:「王爺請放寬心,這麼大的火,等我們趕到,也該燒的什麼都沒有了。」
馬車趕到了王府,王府的那群下人站在衝天的大火前,提著水桶,無異於是杯水車薪。
謝正淵跑到大火麵前,望著眼前衝天的火光,焦急地詢問:「王妃呢?」
「王妃?」
滅火的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沒人看到王妃。
謝正淵身子晃了兩晃,「清雲,清雲……」
他朝大火衝去,被隋今風一把抱住:「王爺,你這是要做什麼!」
「清雲,我的清雲還在裡頭啊!你放開我,我要去救我的清雲,清雲,清雲啊!」
除了劈裡啪啦的燃燒聲,謝正淵聲嘶力竭的呼喊再次將黑夜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