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泊舟這一劍劈向陶眠所在的位置,後者輕盈地向後連躍兩步,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而這次,小陶仙君也動了真怒。
他不知道六船會不會回來,但如果放任沈泊舟作惡,那麽六弟子回來的那一日,看到自己所惹的種種是非,必然會懊悔自責。
六船是和陶眠的脾氣性格非常相投的一個弟子。
他雖然遺忘了前塵往事,卻並不為此遺憾,也並不執著地要尋回往昔。
他懂得桃花山的一切。春水滿澤,夏雲綴峰,秋果掛枝,冬雪落鬆。
他明白仙人為何要立在滿地的落紅之間,兩手虛虛地托著,微微一歎。也能共情仙人在清晨推窗,望見一枝臘梅點雪時的欣喜歡然。
師徒二人經常沿著山間的小路,慢慢地走,上山或者下山。
陶眠走在前麵,六弟子就默默地隨在後麵。兩人不多話,唯有靜靜地感受著自己與天地草木合二為一。
陶眠把自己那些精心收集、數量龐大、種類複雜的茶具酒器一樣樣搬出來,講給六船聽,講它們的來曆,也講它們的特別之處。六船從不膩煩,他就安靜地坐在仙人對麵,聽他一樣樣數著自己的珍藏。
在山中穿行時,陶眠偶爾興致一起,會讓六船細細地聽蟲鳴,聽鳥叫。仙君識別這些是很厲害的,他甚至能聽到隔壁山頭的一隻畫眉鳥在枝頭婉轉啾鳴。
但六船是聽不見的。他沒有修真者那般四通八達的眼和耳。在陶眠繪聲繪色地講起來時,他有些遺憾,自己根本無法搭話。
所以他才對陶眠說,仙人師父,帶我去找水生天吧,我也想見識你所見的風景。
六船下定了決心,所以陶眠才能果斷地帶他出來。
他們之間有過約定,如果真正的沈泊舟重新奪回身體,並要做壞事,六船說,那就請師父當他永遠回不來,再自行決斷吧。
現在陶眠麵臨的,就是他們曾經約定過的事情。
兩人打得很凶,雙方都沒有客氣。如果單憑實力,陶眠絕對能把沈泊舟打到山崖上,摳都摳不下來。
但沈泊舟打架有股不要命的瘋勁兒,他知道仙人不願意傷及無辜,所以專門往人堆裏麵閃躲,讓陶眠無法徹底施展拳腳。
高手過招,外人根本插不進去。吳掌門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樣應對這種場麵。
這已經不是他的水平境界能夠理解的打鬥級別了。
他回頭望了薛瀚一眼,薛掌櫃還是那副悠閒自在的樣子,就差手邊有壺酒或茶,最好再配點瓜子花生什麽的,他能坐這兒看一天熱鬨。
多新鮮啊,小陶仙君還從未對自己徒弟動過真格的呢。
察覺到吳掌門下意識投來的求助目光,薛瀚笑了笑。
“要不吳掌門也跟隨著賓客們去避一避?”
吳正罡其實心裏有這想法,但麵上總要裝一裝。
他咳嗽兩聲。
“薛掌櫃為何沒有前往司禮堂呢?這裏太危險了。”
“吳掌門要是信我,你也可以坐在這兒看。”
薛瀚已經坐回剛剛留給他的那個專座,也是目前唯一一張幸存的椅子。
他施施然地整理了下衣擺。
“放寬心,小陶,哦不,是小吳,不會讓場麵失控的。”
伴隨著薛瀚說話的聲音,背後轟隆一聲,吳掌門驚駭回頭。
竟然是迎仙台的一角被不知道是誰的劍生生劈斷了!
滿眼不敢置信,吳正罡再次轉過來看悠哉的薛瀚。
你管這叫“不會讓場麵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