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西去了(2 / 2)







元日覺得陶眠這話說得浮誇,但看對方眼角眉梢都不似先前那般飛揚,沮喪極了,又想,這可能是他的真心話。

“要不我還是不去了,我和私塾的先生,還有蔡伯講。”

“那不成,你想讀書,你就去讀,不必管我。”

“……”

元日想反悔,陶眠還不許他反悔。

臨別的反複拉扯終於暫告一段落,元日坐上馬車,車夫啪地一揚馬鞭,栗色的馬長長嘶鳴。

馬蹄噠噠,踏著霜花印滿的路,車輪軲轆軲轆地響,載著桃花山的小小讀書人,漸行漸遠。

陶眠目送他離開,身後傳來輕聲咳嗽。

“睡醒了?怎麽沒多穿件衣服。”

陶眠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等他回身的時候,手裏早就多了件厚披風。

仿佛成了他的固定習慣,隨身為徒弟帶著,就知道對方肯定穿得薄。

榮箏任由師父幫自己把披風披好,頸間的帶子係好,臉頰被毛茸茸的領子托著,彎起唇。

披風顏色素雅,但榮箏的臉色要蒼白得更多。

五弟子是火屬性,年輕時,活潑熱烈,也的確像一團靈動的火焰。

她在山上從來沒掩飾過自己的話癆本性,從入山第一天開始,就嘰嘰喳喳的,脾氣好大,一言不合就氣鼓鼓地下山。

那時陶眠經常有被火焰灼傷之感,換成人話,就是他被話癆的榮箏吵得腦仁疼死。

現在徒弟的話終於少了,也是沒力氣說了。身弱之人氣也弱,有時榮箏站在後麵不出聲,陶眠甚至意識不到她的存在。

榮箏對此心知肚明,但她還要打趣,說小陶,你又沒發現是我。

陶眠不舍得傷心,他的任何沉重情緒,都會透過神態和氣氛傳導給榮箏,陶眠不願徒弟負載他太多的心思。

他隻有做,不去思考,也不去追問,隻是做些事。

就像現在,他不責怪榮箏擅自跑出門,因為他知道對方一定會來送別元日。

“元日即將遠行,我總要,目送一程。”

榮箏把手從鬥篷的縫隙中鑽出來,緊了緊衣領,又縮回去。

“原來目送他人是這樣一種感覺?小陶你站在這裏,又送走了多少人呢。”

“許多,太多了……”陶眠的目光也飄向遠方,“有我的弟子,有村中的人,有短暫停留的行客。步行的,騎馬的,趕車的……但留給我的,永遠隻是背影。”

師父——

小陶——

小陶道長——

仙人——

那些人口中道著不同的稱呼,或長或短、或高或低的調子,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身影。

此刻衝破光陰,一一重現,又在他的視線中走遠,直至天際。

“當我決定固守於此,也就與離別二字永遠纏綿了。”

榮箏的眼底染上哀意,語調卻輕鬆歡快。

“下一個是輪到我了麽?我嗓門大,一定會給你留下畢生難忘的印象。”

“你麽?你現在哪裏也別想去,就乖乖在山裏養老。我和神醫他徒弟聯係上了,以前開給你的那些藥,他再叫人送來。”

“神醫的徒弟?那個鼻涕甩到嘴裏,會上樹不會下樹的胖小子麽?”

“什麽胖小子,人家早就是新一代神醫了。”

“老神醫呢?”

“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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