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
“但我現在還沒邁進讀書人的門檻呢。”
“擔心什麽?隻是時間的問題。”
“陶師父……”元日突然忸怩,說話吞吞吐吐,“童試那天你會到場麽?也不是非要……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陶眠隔空彈了下少年的額頭。
“跟我客氣什麽?你從山外學來的那些規矩,在山裏少用。我們桃花山,可沒那麽多客套講究。”
“我錯了陶師父……”
元日雙手捂住額頭,怕陶眠不解氣再彈他一記。
陶眠自己把話放出去,結果開考前一天,他就開始寢食難安。
元日背著文房四寶和食物,等待著進場,陶眠把他單獨拉到一邊。
“元日……”陶眠憂心忡忡,“你溫習得如何?有沒有把握?”
“尚可。陶師父,不必為我擔心。”
“怎麽不擔心?”
“陶師父,”元日壓低聲音,“您都是仙人了,還在意人間這些科考?”
“小孩,你懂什麽,”陶眠言之鑿鑿,“考試比成仙都難,你現在就是年輕不怕事。”
“您說得是……但也不用過於憂慮。”
陶眠在原地踱步,來回幾次,又站到元日麵前,兩手捏住他的胳膊,一臉的鄭重其事。
“元日,你想當皇帝麽?”
“?”
元日作勢要去捂陶眠的嘴,這話可不是隨便亂說的。
陶眠唔唔兩聲,把他的手拿下來。
“真的。讓你當皇帝比讓你通過考試更有把握,你信我。我之前有經驗。”
“我信了,信了,”元日隻希望他快閉上嘴歇歇,“陶師父,沒事的。我看那邊快到我了,我先去瞧瞧。”
“哎——”
元日一溜煙地跑去龍門那邊等待搜身,陶眠想把他抓回來再叮囑兩句都沒機會。
這時身後有人笑了,笑著笑著,還咳嗽兩聲。
“蔡伯,您還笑。”
陶眠不必回頭,聽聲音就知道是誰。
果然,是拄著拐杖的蔡伯。
老人的身子骨硬朗,幾年都沒有大變化,除了腰背駝得厲害些。
他慢悠悠地要往陶眠的方向走,陶眠怕他摔了,趕緊加快腳步,直接來到他身邊。
蔡伯不再向前咕俑,兩隻手交疊搭在拐杖頭,望著龍門外的長隊。
“此情此景,甚是懷念啊。想當年,我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員,站在門外。
我就感覺那門真高啊,門檻也難跨。隻是童試呢,我就要放棄了。退堂鼓敲得響。”
“然後呢?”
“然後……我被後麵那毛躁的小子推了,不小心跨過去。跨進之後,他們就要搜身。”
“……原來您還真是一腳誤入宦海,顛沛跌宕一生啊。”
蔡伯隻顧著嗬嗬笑,慈眉善目。
他和藹的目光落在了元日身上。
“你收養來的這個孩子,絕非池中之物。”
“是不是池中物,是哪個池子的,除了靠他自己,也得有‘仙人’指路。”
陶眠淡淡地說著。
蔡伯的笑聲更暢快了,這回還多了點調侃意味。
“小陶啊,你看似遠離世俗,實則這世間的規矩道理,你看得一清二楚。”
陶眠微笑。
“好話要留給能夠明悟的人。”
蔡伯搖首失笑,受了這句誇。
“你放心吧,元日這孩子有出息。老夫愛才,把他扶上馬,再送一程。”
“那我就先謝過蔡伯了。”
“隻是,我老了,時日無多。今後大部分的路,還要靠這孩子自己走。”
蔡伯幽幽地說著,歎氣。
“宦海有舟亦難渡啊,風急浪大。”
“由他向前闖吧,”陶眠看得很開,“大不了急流勇退。他總有能回去的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