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庭元呆呆站在廊道上望著遠處雲海,不知過了多久,他無意識揪了跟前一朵小花。
“怎麽?看這花不順眼?”
身後傳來低沉好聽的嗓音,葉庭元掙開了花朵,慌亂作揖行禮:“師尊。”
“嗯。”
葉庭元直起身,定定看著許久未見的人,剛剛還傷感上頭,此刻心情卻異常平靜。
陸珩熟稔地用指節敲了下他的額頭,“傻眼了?”
葉庭元眸子一顫,沒有躲成功,愣愣摸著額頭。
八年間,隨著身體的長開,他逐漸恢複了一開始不愛與人親昵的性子,與陸珩,更不可能像兒時那般親近。
陸珩卻一如既往,他背著左手,另一隻手撫上葉庭元的臉龐。無論是在現實世界,還是在這裏,葉庭元的麵容總是精致中帶著些清冷疏離。
陸珩似乎隻是自言自語:“長開了,跟以往絲毫無差。”
葉庭元不著痕跡蹙眉,長開了跟絲毫無差,應該是反義詞才對啊?比起疑問,他更想逃離陸珩的手,便岔開話題問:“師尊傷勢可好全了?”
陸珩身上掛著披肩,臉上疲憊,唇色淡白,並不像傷愈出關那般精神煥發,但他卻說:“差不多。”言罷,背著手走進房間,“隨我進來。”
陸珩坐於茶案前,葉庭元卻不能像從前那般跪坐在他身邊,他如今身量與陸珩相差無幾,覺得並排坐在師尊身邊不成樣,便在一旁站立候著。
陸珩說:“站著作甚?坐過來。”
葉庭元隻好依言坐下。
桌上茶具一塵不染,陸珩動手將茶壺蓋掀開,灶上長明火自動燃起,罐中茶葉一看就知是今春新茶,他的動作慢條斯理,並不抬頭看葉庭元,“為何突然想下山?”
“我已是築基期,想下山看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築基期下山遇到危險的概率很大。再說,為師還沒考過你的修為法術。”陸珩說得不急不緩,語氣中拒絕的意味卻不容置疑。
葉庭元的語調毫無波瀾,“那便請師尊考考我。”
“不急。”陸珩似乎早預料到他的回答,“待為師處理完門派之事。”
葉庭元聞言垂眸靜默,案上煎茶炊煙嫋嫋,混著山間鬆木的清香。突然地,腰間玉佩被人拽起,“沒見過,哪來的玉佩?”
葉庭元六歲起便在青州山,吃穿用度都由門中提供,忽地出現陌生物件,不怪陸珩要過問。
“撿的!”葉庭元沒打草稿地脫口而出。
“嗯?”
“山崖奇石眾多,無意撿到這塊石頭,便將它雕刻成玉佩......”葉庭元第一次犯規扯謊,臉上有些燥熱。
幸而陸珩不再多問,隻說:“冰瑩透亮,倒是稀奇。”
“明日去書房整理好書籍,我看看你這些年落了哪些功課。”
“是。”
葉庭元走後,陸珩喃喃輕嘆,性子又變淡了許多。
葉庭元的課業出奇優秀,陸珩看著書中滿滿“之乎者也”都被葉庭元娓娓道來,瞬間懊惱自己的疏忽。
再不糾正就把人養悶了,他想要聽話的葉庭元留在身邊,可不想要個古板木訥的古人。
“隨我去趟陽州山。”
“陽州山?”葉庭元顯然不知道陸珩搞的哪一出,一時愣住。
“不是想下山嗎?先去多見見人,適應適應青州山外的世界。”
九州仙門,連綿萬裏的九州山脈矗立在九州大陸的東南麵,一麵俯瞰大陸的人間煙火,背麵則是浩瀚的泱泱大海。各州之間據山而立,青州山位於山脈最中段的最高峰,兩側分別是陽州山和京州山,再而是晏州山和涼州山。以此類推,各州之間越是邊緣的位置,實力越弱,相對來說地位也較低。
雖然陽州山算是隔壁山頭,但距離也有百來裏,陸珩的境界原不需要禦劍飛行,不過他要考考葉庭元。
“把你的狗帶劍拿出來。”陸珩說。
葉庭元:“......”
他嚴重懷疑陸珩是憋著笑說這句話的。
剛穿越過來,葉庭元就自動攜帶著這把劍,除了外觀毫無來源頭緒。第一次在陸珩麵前亮劍時,葉庭元才穿越過來沒幾天,這個世界的一切都無法接受,還屬於被係統氣得三天三夜睡不著的階段,看誰都不爽,看誰都想讓他死。
陸珩剛好撞槍口上,“你的劍叫什麽名字?”
葉庭元憎恨盯著陸珩那張臉,想起葉庭婷激憤的發言:“哥,我相信你的實力,總有一天你會讓咱家所有敵人都狗帶!!特別是你討厭的陸珩!”
葉庭元麵無表情摁住葉庭婷,“別給我提他的名字!還茍什麽帶,我讓他茍且偷生!”
“哥~狗帶的意思就是去死!!”
於是,六歲軀殼三十歲靈魂的葉庭元,咬牙切齒說:“它叫狗帶劍!”
陸珩一口茶全噴出來,咳得臉頰漲紅,“你確定?”
“確定。”
後來他後悔想改名時,劍名已烙印在劍身,無法更改。
真是伴隨一生的恥辱。
此刻,儒雅君子葉庭元內心又羞又惱,麵上沉著如水,淡定召出靈劍。
“跟緊我。”陸珩並未召出他的天啟劍,腳踩一抹劍意蜿蜒消失在天際。
葉庭元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