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京嫿離開後,別遲塵站在古樹下很久,久到葉子在他肩膀上疊成了小山,久到遠處傳來了飯菜的香味,久到他都要忘了自己站了多少時辰。
等他緩過神來的時候,隻是垂首搖頭輕笑著。
“師父,我這般做的是對的嗎?”
——
“莫在太陽底下看書,當心看壞眼睛。”溫清川端著一盤水果走到亭子內,將晏別手中的書抽了去。
晏別見書被抽走,也沒惱,接過水果放在石桌上,抬手先剝了顆葡萄,放在果盤的邊緣。
溫清川看著他的動作莫名有些覺得想笑,讓成日裏隻跟刀劍作伴的人給他剝這顆稍不留心便會剝壞的葡萄,倒真是難為他了。
他將那顆葡萄拿起來,咬了一口,麵色稍微變了一下,過了一會才悶聲說道,“酸。”
晏別聞言抬眸看他,“酸你還拿給我吃?”
“提醒你不要看太久書。”溫清川說著,餘光看向岩石後藏著的一抹粉紅色。
“那便不要用酸葡萄來折磨我。”晏別將桌上的葡萄推得遠了些。
見狀,溫清川含笑說道,“那你想怎麽辦?”
“教我你們神域的劍術。”
聞言溫清川微微挑眉,頓了一下問道,“你想學什麽?”
“你教什麽我便學什麽。”
“好。”
兩人說著便起身找了個空地開始練劍。
說是教晏別,但估計沒人比他更懂劍術,劍道修行者如今在世的無人能比得上晏別,就算是看他不順眼的人,談到他的劍術也隻能梗著脖子不情願地說一句“還不錯”,讓溫清川教他劍術,倒是顯得有些班門弄斧了。
但既然要在別人麵前做戲,自然是要做全套,他也不介意稍微“班門弄斧”一下。
溫清川隨手將一把木劍扔給晏別,而後自己拿起另一把,抬手先示範了一下。
原先遲鈍的木劍到了他的手中,頓時變得鋒利起來,就算是他已經儘力掩蓋自己的功力,及時他的體內隻有微弱的靈力,但木劍到了他的手中,仿若揮出了玄鐵劍一般淩厲的劍鋒。
他麵容看著溫和,與人交往也是平易近人,但劍術確實淩厲至極,劍氣如白蛇吐信,破空而出,他騰空而起,木劍和身體一起在空中旋轉,揮出漂亮的劍意。
晏別拿著木劍在一旁看著麵前的人,這劍法溫清川自然是第一熟悉,畢竟是他自創的劍訣,是上清仙尊的成名技。
晏別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從未在溫清川身上移開半分。
他知道對方舞出此劍定是沒有什麽額外的心思,百年前的溫清川親自看到他和別人共舞此劍,而後就算是在他麵前動手也斷然不會用此劍訣的一招一式。
百年後的溫清川,早就忘卻了前塵的一切,或許這個劍法也是從別人那裏聽說而來,根本不知這劍法為何而來,在他麵前舞出也不過是為了將做全下意識地展露。
可正是因為他知道對方沒有其他心思,此刻的場景才更讓他貪念到不肯錯過一瞬。
他已經想不起來上次見溫清川舞出清晏訣是什麽時候了,早些年對方和他出遊最喜歡用此劍術,少年人的心思最好猜,就算是神域奇才百年難出一個的天眼聖子也暗戳戳地想要將心思昭告於天下。
再後來兩人都能獨挑大梁,下山也漸漸分開而來,他隻知道溫清川下山去了,卻不知道對方去了什麽地方,何時去的,何時回來,更別說對方所用的劍術是什麽了,溫清川並非劍修,他所通法術又多,就算不用劍也是正常的。
又或者說,當時他根本沒有想問溫清川的意思。
當時的他,早已經誤入歧途。
後來更不必說,恐怕那時溫清川連帶著這劍訣也一同厭惡了起來。
“一起?”溫清川早就將清晏訣展示了一遍,看著晏別出神的模樣,適當地開口問道。
聞言,晏別緩過神來,他看向溫清川,看到對方那雙淡然的眼眸,眼底什麽都沒有,讓他看不出絲毫情緒。
"好。"晏別上前一步和溫清川並肩。
木劍揮動,兩人的身影一同起舞。
第一式—刀光劍影。
第二式—春風化雨。
第三式—逢亂必出。
……
第四式還未揮動便亂了,晏別的劍鋒忽地變得淩厲起來,溫清川率先察覺到,率先後撤避開,但他和晏別離得太近,就算及時察覺,那淩厲的劍意還隻是堪堪躲過,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一縷發絲已經落在了地上
他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偏頭去看晏別,對方卻已經蹲下了身子,抬手去撿地上的發絲。
溫清川見狀微微皺眉,正要說些什麽。
“少爺少夫人,老爺和夫人在西苑等著二位一起用膳。”薛母身邊的貼身侍女忽地出現開口說道。
“嗯,我們等會過去。”晏別開口說道。
溫清川蹙眉看著晏別,直到對方站起身來,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看著他,“走吧。”
不等溫清川回應,晏別便將他手中的長劍接過,率先轉身朝著大堂的方向走去。
溫清川看著晏別背影,麵色不好。
他在晏別起身時仿若看到了他眉間有一抹血紅,雖然消退得很快,平常人難以察覺,但是他清楚得很,那不是錯覺。
晏別有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