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祝映台進入的宅子顯然是某位達官貴人的家宅，無論是從地理位置還是眼前這個打理得十分精致的庭院來看，都是如此。

他小心謹慎地在繁花綠葉之中尋找蘇月容的身影。跟這個女人為數不多的打交道經歷中，他已經十分清楚對方是怎樣一個奸詐聰明和善用詭計的女鬼，她剛剛所做的一切顯然是在引他進來，那麽她的目的到底何在？更令祝映台陷入沉思的是，這一個蘇月容到底是前世的蘇月容，抑或與他一樣，是來自後世歸山靈池？

祝映台開始擔心那邊的戀人、範青山和胡三立，可他回不去……

勉強按捺下煩躁的情緒，祝映台慢慢辨別著空氣中的氣味，尋找目標。蘇月容的身影已經完全看不到了，明明就差那麽一會，她卻已經如同一滴水彙入了大海般消失了蹤影，祝映台本想依靠氣息來分辨對方的行蹤，但顯然他失策了。在這個充斥著各色繁花的庭院之中，諸多香味串在一起，早就蓋過了蘇月容身上的香氣。祝映台找了一陣子，不得不失望地確認，他跟丟了。

既然如此，祝映台也不準備再遂了對方的願繼續深入，而是準備退出去，結果他才走了沒幾步，突然就聽到了一聲女人的驚叫：「你是誰？」

祝映台下意識地聽聲辨位，一麵飛身欺上一麵已經一劍遞出，劍尖在距離那人喉前僅僅一公分的距離險險停住，嚇得對方冒出了一頭的冷汗。

出現在祝映台眼前的是一個看起來身嬌體弱的年輕女子，美麗倒也算美麗，但不是蘇月容，看來他找錯人了。

祝映台慢慢收回劍。女子在他移走劍之後才緩緩坐倒在地，方才緩過氣來一般，用力地呼吸著，眼淚盈出了眼眶。

「抱歉。」

祝映台有些過意不去，伸手想去攙扶那個女人，結果看到對方往後一個瑟縮，停下了手，「在下剛才看到有個賊人翻進貴府的院牆，所以跟了進來，沒提防嚇到了姑娘，實在對不起。」

或許是因為祝映台的容貌打扮不像壞人或是登徒浪子，加上他態度誠懇，那女子慢慢地平複了心情，開口說道：「是……是小女子失態了。」

女子的聲音動聽，氣質柔弱，很能令人起憐惜之心。祝映台見她似乎努力想要站起來，但腿又沒有力氣，猶豫了一下，再次伸出手。這次對方沒有拒絕他的攙扶，隻是在觸碰到這女子的一瞬，祝映台卻不由得愣了一下。

是靈力！

「請問這裏是哪裏？」祝映台問。

「這裏是我家，我爹是大祝顧宗喜。」女子站起來後怯生生地回答，甚至不敢抬頭多看祝映台一眼。

祝映台思索了一下，依稀想起來曾聽說過大祝就是齊國地位頗高的巫官，這就難怪這女子身上會有靈力存在了，不過她的靈力十分微弱且不純，很可能是受了身體的影響，祝映台看得出，這個女子的健康狀況不太理想。

「多謝姑娘解答，那麽在下告辭了。」

「等等！」

那女子喊了一聲，似乎因為聲音太大也嚇了自己一跳，本來蒼白的臉上剎時露出了羞愧的紅色，「剛剛，剛剛公子可是提及有賊人潛入小女子家中？」

祝映台略一沉吟：「也許是我看錯了。」他隻看到蘇月容消失在這條巷子裏，而顧府的後門仿佛剛剛開合過，倒真不是親眼見到蘇月容入內，這會顧家千金顯然是擔心這事。

「不知那賊人是何模樣又犯了何事？」

「是一個女子，穿一身豔紅的衣裳，長得很貌美，她……會邪術。」祝映台想，既然是巫者之女，應該能明白他說的。

果然，那女子聽了咬了下下唇說：「想必是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了，隻可惜我爹現在不在家中，單憑我的本事，怕是抓她不住。」她一麵說著一麵歉意地看向祝映台，「這位公子不知如何稱呼，小女子閨名玉英。」

「我姓祝，祝映台。」

顧玉英說：「祝先生是否介意與玉英一同將這賊人抓出來？」

祝映台倒沒想到顧玉英看著柔柔弱弱，卻有這樣的氣魄。想著蘇月容若是真的進了這府裏，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麽，的確是應當趁早將她找出來才是，於是點了點頭。

「那請祝先生跟我來。」

顧玉英說著，又揚聲喊道：「蘇先生，蘇先生！我們先回前廳去吧。」她這麽喊了幾聲，從那頭花蔭中竟忽地轉出來一個著一身素雅青色深衣的女子，抱著一張古琴，慢慢走近。

祝映台在看清那女子臉孔的一瞬渾身一震，雙眼圓睜，下一刻他身形暴起，抬手便是一劍猛然揮出。女子尖叫一聲，慌張中摔出了琴，羅睺劍一觸之下，那張古琴竟是立刻碎作兩半，露出後頭花容失色的一張嬌媚臉孔來。

祝映台待要再揮下一劍，卻聽得顧玉英在後頭急叫：「不要！」

顧玉英慌慌張張地跑來拉住祝映台：「祝先生，你做什麽！」

「你躲到後麵去。」祝映台說，「這女人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賊人，我現在就將她殺了。」

「賊……」女人哆哆嗦嗦地說話，「我不是賊……」

「是呀祝先生，這是教授玉英琴藝的先生！」顧玉英急得不行，乾脆轉到祝映台跟前，伸開雙臂，擋住了祝映台的劍勢去路，「蘇先生不是賊人，真的！」

「你讓開！」祝映台眼神冷厲，渾身殺氣暴漲，手上的羅睺劍也因此綻出了如水光華。

在腦海中重複過無數次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再次翻滾，在上官家的廣場上，女人用塗著朱紅色丹蔻的手指掩住紅唇，笑得得意而張揚，她說：『哎呀，你們兩位果然是福大命大呢！……金剛夜叉明王降世，幾位如能活下來……那我們下次見啦！』

不能原諒！絕對不能原諒！

「讓開！」祝映台再度重複了一次，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嗜血的衝動不斷增長，後背從腰部開始火燒火燎一般的疼痛他渾然不覺，仿如入了魔一般。

顧玉英臉色蒼白，渾身哆嗦，努力地攔在那女子的身前。

「你再不讓開，我就連你一起殺了。」祝映台話音方落，已經祭起渾身靈力，與此同時，掛在他腰上的墨玉發箍在這個瞬間倏然亮過了一道詭異的光華！

◇◆◇

梁杉柏一氣跑出了幾條街卻再也找不見祝映台的身影，他不知道剛才祝映台是發現了什麽才會突然間拔足飛奔，隻記得當時那一個背影，殺氣騰騰。

祝映台在他眼裏一直有圈淡漠疏離的光環，除了提到另一個梁杉柏，他幾乎從未見過這人失態，如今突然如此失控地追逐什麽而去，也許又是為了那一個梁杉柏。

梁杉柏恨恨地揮拳砸向路旁的樹木，砸得樹上的葉子簌簌落下，在地上散落一片。他越來越覺得痛苦和無法忍受，他甚至覺得如果另一個梁杉柏此時此地出現在此處，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他殺死！

他是那麽想要祝映台隻看著他，想要祝映台喜歡他，想要祝映台依賴他，想要祝映台永遠和他在一起！

梁杉柏驚詫地看向自己攤開的的雙手，在這一瞬間，他竟然覺得自己的手掌之中似乎隱隱握到了什麽東西，極冷、極強、極軟卻也極鋒銳！這是怎麽回事？他又試著慢慢合攏手掌，再一次，他感受到了手掌中心本不該存在的、無形卻又有形的物質……

「飛曜？」梁杉柏喃喃自語，接著又是一驚，他剛剛說了什麽？飛曜？飛曜是什麽東西？

「嘿！」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梁杉柏嚇了一跳，轉過頭去才發現是巫緘，他的身後此時還跟著另外一個人，而此人有點麵熟。

「你是？」梁杉柏盯著巫山看。

「哦，我朋友，叫他巫山就好了。」巫緘大大咧咧地介紹。

「見過巫山先生。」梁杉柏規規矩矩地打了個招呼。

巫山君卻仿佛很討厭梁杉柏一般，麵色沉肅地看著他，不發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