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冬的時候，員工宿舍終於建好了，匠人們在這裡待了大半年，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p>
林淵站在宿舍前，心裡還是很滿意的，這房子跟現代的平房比起來也不算差，而且還有三層，在這個年代算是比較有難度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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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匠人們，那些在這裡建了大半年房子的災民們一個個卻露出如喪考妣的表情，災民們在這裡乾活，雖然沒有工錢，但是能吃飽穿暖，隔幾天還能吃點肉沫，這樣的日子在這個世道太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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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我能種地。
”災民一見林淵，撲通就跪了下去，雙眼含淚，“我不要工錢。
”</p>
他一跪，後麵的災民也跪了下來，烏泱泱一片，他們都是壯年人，有男有女，具都年輕，但臉上已經有了老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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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原本也沒準備讓他們走，現在種地的隻有楊子安的兄弟們，不過有二十個在榨油，種地的隻有四十個，這點人能把這麼多地料理了，除了他們是老莊稼漢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們身體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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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都已經準備著年前把家小接過來，在這裡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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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把最先跪下去的那人扶起來，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我不曾說過叫你們離開，但凡想留下的，都能留下，隻要勤懇做事，便能填飽肚子。
”</p>
“東家！
東家！
我給您磕頭啦！
”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這群人的頭就磕到了土地上，全都不是做做樣子，實實在在地磕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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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也不說話，他不知道說什麼，太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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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活在現代的時候，彆說磕頭了，就是鞠躬都沒人給他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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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匠人們就坐著牛車走了，他們的家都在塢城，大半年的時候掙了一筆錢，都比這回去，一家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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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奇怪，初秋到立冬的這段時間，塢城的流民和百姓並沒有發生多少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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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桂傳來消息，原來是塢城的十幾家大戶，每天都在城外施餅，大概是流民太多，施粥的本錢不夠，就換成了豆渣餅，流民不挑這些，能吃就行，所以塢城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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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桂這段時間過得也不輕鬆，衙門越來越忙，原本作為一個小吏，薑桂要管的事並不多，立冬這天，薑桂套上棉襖，正要出門去衙門，就聽見外麵有人喊：“流民衝進來了！
流民進城了！
”</p>
流民餓了這麼久，本來也沒什麼力氣，但人到絕境的時候，總能爆發出超乎想象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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塢城的兵力有限，這群流民沒有武器，在街邊拿到什麼就用什麼去和人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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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個人在纏鬥中身亡後，這場爭鬥就再不能輕易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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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要以其中一方的徹底失敗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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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結束之前，也會有人接二連三的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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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桂連忙把門拴上，三兩步回到屋內，讓家裡人都不許出屋，再將窗戶打開一個小縫，透過小縫觀察外麵的情形，薑桂的妻子陳氏捂住嘴，差點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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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看見一個衣衫襤褸，宛如骷髏的流民撲倒了一個行人，他張開嘴，狠狠地咬在了那人的喉嚨處，行人在掙紮，但是掙紮的力氣越來越小，流民撕咬著行人的皮肉，鮮皿順著嘴角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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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來已經不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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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目標並不是吃人肉，那人被咬死之後，他就神情慌張地開始搜那人身上的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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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臉色發白，她惶惶然地抓住薑桂的手臂，耳邊全是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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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流民的，也有官兵和行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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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官兵們被殺，流民們就會闖進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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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桂當機立斷：“走，你去叫爹娘和大娃，我去趕車，現在就走。
”</p>
陳氏慌張地跑進院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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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進院子的時候聽見隔壁鄰居家傳來的慘叫，這讓她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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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還是白著臉把自己的爹娘和公公婆婆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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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家是兩麵通人，後麵有一條小道，驢就拴在那，驢車不比牛車和馬車，但四個老人和一個孩子，坐驢車總比自己趕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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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桂在前麵牽著驢，陳氏在旁邊走，後麵是塢城，是他們的家，陳氏走一截就會回頭看一眼，每一眼都要流一滴淚，他們離開的時候什麼都沒帶，家財都在屋裡，他們身無分文的逃出來，雖然保全了性命，但是陳氏知道，沒有錢，沒有糧，天下之大，他們又能到哪裡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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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我義兄弟那。
”薑桂似乎看出了妻子的憂慮，他說道，“我那義兄弟在鄉下有地。
”</p>
陳氏有些忐忑：“我們貿然去投奔，就怕……”</p>
薑桂知道妻子在怕什麼，怕林淵不願意收留他們，畢竟這個時候多收留幾個人，就會多幾張嘴要吃飯，且是義兄弟，又不是親兄弟，再說了，就算是親的，那也有兄弟鬩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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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要去試一試。
”薑桂也有些不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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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敢走大道，隻趕走小路，一旦聽見人聲，就要往樹林裡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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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塢城怎麼樣了，薑桂也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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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火了。
”陳氏遙望著塢城的反向，滾滾濃煙直衝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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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桂：“彆看了，走。
”</p>
塢城完了，薑桂沉默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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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薑桂的時候，林淵被嚇了一跳，他知道塢城會亂，但沒想到會亂成這樣，薑桂把現在的塢城形容成了一個人間地獄，林淵連忙安撫：“三哥，你就放心住下。
”</p>
他們一家被安置在員工宿舍裡，員工宿舍裡的床都是林淵讓木匠專門打的，是上下床，一個屋子能住六個人，有桌椅板凳，但是不能做飯燒水，這些都得在宿舍外麵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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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哥。
”林淵晚上找到了薑桂，“過幾日你跟我一起去附近的村鎮，我們得收存糧回來。
”</p>
薑桂坐在地上，他已經恢複了精神，點頭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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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桂心裡也清楚，就算他和林淵是義兄弟，也不能白占便宜，必須得做些事，證明他不是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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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李從戎和楊子安都得下地，油廠還是在榨油，不過這些油都不會再賣了，而是自產自銷，油多了以後就不再榨了，原先榨油的二十人也拿著鋤頭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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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子安和李從戎知道塢城的事以後都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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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也瞞不住，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塢城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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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活的時候所有人更沉默，下的力氣也更大，沒有一個人偷奸耍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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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多一粒糧食，或許就多一點活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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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015</p>
難得有個晴天，李大早早的起床洗衣，他如今住在員工宿舍裡——東家這麼叫的，他們一開始覺得彆扭，習慣以後反而自然了，他用木盆打了盆水，端在陽台上洗衣服，陽台掛著一條長繩，又粗又結實，能掛不少衣裳，他們也沒什麼衣裳，就連穿著的舊棉衣，也是東家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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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洗的都是內衣，幾塊破布，稍微洗一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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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