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章家和袁家敗了,一蹶不振,或許等上幾年之後,將不會再有人記得,他們家有兩個曾經當過官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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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019</p>

袁家和章家的兒子其實也沒犯什麼大錯,年輕人一朝得意,最多就是跟昔日同窗出去喝喝酒吹吹牛,再找幾個紅顏知己,但家裡人就不同了,家裡出了官——雖然沒有實權,但卻是在林淵麵前掛過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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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也許管得住自己,但管不住家裡所有人,百姓們流傳的罪名,也有那麼一兩項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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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事發了,看著事態壓不住了,那些做下事的人,反而端著大旗,逼死了家裡當官的孩子,他們以為這兩個死了,他們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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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砍了。

”林淵沒什麼表情,好像他決定的不是生死,而隻是談論今天的天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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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生不起來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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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求情,所有人都知道,這兩家除了父母兄弟這些直係親眷意外,其他的是非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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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死了,才能保全那兩個被封官的年輕人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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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又說:“厚待他們的父母,賞些錦緞金子過去。

”</p>

畢竟是林淵親自封的官,還是頭一批,名聲不能太差,隻能由林淵出手去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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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近求到宋石昭頭上的人更多了,即便死了兩個,還有一個被革了職,但對那些半生失意的讀書人而言,能當官還是一個巨大的誘惑,這個誘惑足以讓他們忘記死亡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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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也越發明白這些讀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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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現代的時候小時候看電視,電視裡的中央十一台會放戲曲,他們這些孤兒沒有掌握遙控器的權利,隻能跟著大人一起看,久而久之,竟然也能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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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的記得有一台戲,裡頭就寫了讀書人,不過那裡頭的讀書人很牛,家裡沒當官的,窮的一家人都在山腳下,男的打獵,女的織布,打完獵就讀書,然後皇帝知道了,就親自去請他們出山,那家人百辭不掉,隻能跟著皇帝出去了,出去的時候還皺著眉,一副被逼良為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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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來,寫這出戲的應該是個讀書人,還是個不得誌的讀書人,得誌的也腦補不出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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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實上皇帝勤政,忙得腳後跟踢後腦勺,怎麼可能去管山裡頭有沒有有才之人,他想要什麼樣的人才,隻需要張張嘴,就有無數人衝到他麵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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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皇帝不勤政,那就更不可能了,後宮那麼好玩,乾什麼去玩那些一把胡子的糟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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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也從側麵表達了讀書人們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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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需要人慧眼識英雄,並且都認為自己就是那個英雄,但又不願意表達的太直白,那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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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個衣衫半褪的美人,她要夠美夠風流,又不能落於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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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們找宋石昭要官,要的很也很內斂,宋石昭近來就收到了不少讀書人的手書,有些是詩詞,有些則是對政事的評價看法——這一類宋石昭是不會看的,還輪不到他們來指手畫腳,名字全記下,這輩子也彆想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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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宋石昭這下是複起了,之前看他倒黴來踩一腳的人,大多數都又龜縮了,道歉是不可能的,道歉不就證明他們之前確實是針對宋石昭了嗎?

還不如裝啞巴,反正宋石昭也不可能明著對付他們,隻要把家裡的小輩看好,彆出什麼岔子,也就出不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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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很快就有人把要官引薦這事接過去了,找宋石昭要官的人少了,宋石昭也鬆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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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自己冒出頭的人是鄭清風,出了名的不管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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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清風畢竟年輕時是平江出了名的風流才子,招牌就比宋石昭這個外來的大,再加上平江大戶都是沾親帶故的,讀書人也更願意走他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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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也是坐不住了。

”宋石昭對林淵說,“兵行險著,運氣好被您瞧見,運氣不好就是越權。

”</p>

林淵喝了口茶,叫人上了些點心,君臣坐在廳堂裡閒聊,他笑道:“給你分擔了不少,你還不高興?

”</p>

宋石昭現在找到了跟林淵相處的新辦法,就是直白——有什麼說什麼,君臣相疑不是好事,尤其是他現在這個位子,稍有不慎就是萬丈深淵,他倒不怕死,但他還沒見到天下歸一,舍不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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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石昭說:“這個人倒是可用,不過他這一手也太難看了,以後少不了罵名。

”</p>

宋石昭覺得鄭清風是真聰明,這事看著好看,但稍微動動腦子就知道是出力不太好,明知道林淵不會再封官,還接下這個差事,到時候讀書人得不到官,不敢罵林淵,矛頭就要對準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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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壞處清楚,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他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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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林淵會把他記在心上,也會記他一個好,未來有什麼事,總能有那麼一兩樣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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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才是他出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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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總是不缺聰明人的,缺的是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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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林淵留下脫脫,難道真是看重脫脫治水和水利的本事嗎?

或是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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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手裡不缺武將,就是陳柏鬆朱元璋他們都沒了,下頭也有躥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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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名利祿動人心魄,哪怕把腦袋提在褲腰帶上,隻要前麵有榮華富貴和錦繡前程,都有人削尖了腦袋想衝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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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朱元璋砍了那麼多個貪官,想當官的人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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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的時候砍了上萬個腦袋,想當官的人還是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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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權利麵前,生死尊卑都可以拋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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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石昭有時候也羨慕脫脫,覺得脫脫這輩子運氣真的好,出身貴族,伯父把持朝政被他整倒了,那時候的脫脫多年輕啊,後來脫脫位極人臣,即便倒了,也被林淵找到了,為了安撫蒙古百姓,脫脫日後雖然當不了權臣,但隻要他不犯大錯,林淵就會捧著他,三代的榮耀是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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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放下茶杯:“先生若是有空,便替我去看看那位鄭大人,好好說些話,叫他安心。

”</p>

這就是要給鄭清風接待讀書人的權利了,以後就算有人提起這一茬,鄭清風也是聽命行事,不算越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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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石昭連忙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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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出來了,林淵心軟了,願意出手保一保鄭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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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以後有人告鄭清風一個越權,就算林淵想保他也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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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宋石昭都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林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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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自己剛與林淵相識的時候,林淵隻是個少年人,說聰明?

也隻是在少年人的範圍內,不是天才,也不是蠢材,還有一些多餘的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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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他卻已經看不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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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石昭走後,林淵才叫人把宋濂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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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濂這個人名氣很大,但林淵對他其實並不太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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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神童之名在外,但宋濂都四十七了,跟童字實在是不怎麼沾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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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林淵也知道,宋濂主修了元史,還是明初詩文三大家之一,被朱元璋譽為“開國文臣之首”,所以無論在文學上還是在政治上,都是一個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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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淵也知道宋濂是為了什麼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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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參與了胡惟庸一案,家人坐法死,宋濂本人被發到了四川茂州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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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得更警醒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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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官是殺不完的,他不希望到了最後,自己也隻能跟朱元璋一樣舉起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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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濂四十多歲,其貌不揚,但氣質很好,就是站人堆裡你一眼就能看到他,堪稱儒雅,雖說儒雅這詞都快爛大街了,但林淵見過那麼多人,也就宋濂當得起這兩個字,叫人看見他就覺得如沐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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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人。

”宋濂原本要跪,林淵連忙把他虛扶起來,笑道,“宋先生請坐。

”</p>

宋濂從善如流的坐過去,不卑不亢,溫文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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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前些日子太忙,竟沒空叫你來聊一聊,是淵的不是。

”</p>

宋濂也笑:“如今平江等地皆係於大人一身,宋某並非不識抬舉,分不清輕重緩急之人。

”</p>

他也靠著這段時間摸清了林淵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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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石昭如今正得臉,若說以前就得寵,現在更是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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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初來乍到,自然要與宋石昭接觸往來,兩人私下還稱兄道弟,畢竟都姓宋,說不定往前數幾百年還是本家——反正不管心裡怎麼想的,麵上都要做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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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又跟宋濂說了些場麵話,過了會兒才進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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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先生既來了,淵倒有一事相托。

”林淵說得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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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濂回的也客氣,拱手道:“大人直說便是。

”</p>

林淵:“我帶過來了一批人,都是識字的,想叫先生帶著他們,去給百姓們開蒙。

”</p>

宋濂有些莫名:“開蒙?

”</p>

百姓多少人?

幾萬十幾萬?

這怎麼開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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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笑道:“倒也不是叫他們識字,隻是要麻煩先生想一想,怎麼叫他們懂些道理,也免得被奸人利用。

”</p>

這就是叫宋濂去給百姓們洗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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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是個好活,風險不高,雖然麻煩了點,但往遠了說,是於民有利的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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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濂稍想了想就一口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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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剛來,現在最要緊的是有成績,而不是出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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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出風頭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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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鄭清風,也隻是逼上梁山,不得不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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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不知道,鄭清風最後會是個什麼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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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濂笑了笑,他也是得了個好差事,才有這個閒心去為旁人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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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閒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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