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子四下無人,可能就是一間空院子,從前她家這樣的院子不少,應當不會有什麼事的。
走進院子才瞧清庭前種著玉蘭、荊桃,還有海棠……她心中觸動,一時險些落下淚來——每一株都是她喜歡的。
那時,趙元承說要在府中遍種她喜愛的花草樹木,他早兌現了他的承諾。而她……她言而無信。
她不敢再看,轉身拾階而上,酸楚在心底漾了又漾。
“三妹妹,四妹妹?”
她走到離得最近的東側房前,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屋子裡毫無動靜。
會不會妹妹們被捆著手腳,堵住了嘴?
她謹慎地左右瞧了瞧,才抬手輕輕推了門。
那扇門“吱呀”一聲應聲而開,屋子裡陳設一目了然,空無一人。
她失望地拉上門,後退一步轉身走到正屋前。才抬起手來欲敲門,眼前四斜球紋格楠木門忽然開了,一隻修長冷白的手伸了出來,精準地捉住她纖細的手腕。
薑扶笙瞧見門內那雙狹長烏濃的眼,尚未來得及多想便被一股大力拽進了屋子。
門“砰”的一聲合上。
時隔三年,熟悉的氣息再度襲來。薑扶笙震駭驚懼,奮力掙紮想擺脫那雙大手的掌控。趙元承怎麼會在這裡?他從前住在另一處院落。
“你做什麼?放手……”
趙元承製著她,目光陰沉沉落在她身上,不緊不慢道:“這是我的住所,你自己送上門來,反倒問我?”
薑扶笙聽他說話如此不尊重,又是害怕又是羞憤,一時急得要哭,更是用儘了全力掙紮。
可她這點力氣,在趙元承麵前不過是蜉蝣撼樹罷了。趙元承捉著她手腕摁在門上。
她手臂太過纖細,羊脂玉的手鐲圈便顯得極大,落在她纖細的小臂間,碰撞中發出聲響。細嫩肌膚比手鐲還白,掙紮中蹭出幾絲暗昧紅痕。
“你選的好夫婿,就將你養成這副弱不勝衣的鬼樣子?”
趙元承唇角輕扯,語氣裡的譏諷毫不掩飾。
薑扶笙搖頭辯解:“不關他的事……”
家中出事之後,她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才會如此消減。與陸懷川不相乾。
趙元承挑眉,手中不自覺用了力氣:“承認他是廢物很難?”
薑扶笙被他捏得呼吸一促,一時幾乎落下淚來。
她黑曜石般的眸子氤氳著水汽,抬起臉哀求他:“是我的錯,我可以給你賠罪,你彆牽扯他……”
眼前的趙元承和從前幾乎判若兩人,實在可怖,她不想連累陸懷川。
“是嗎?”趙元承偏頭打量著她,麵上看不出喜怒:“那你打算拿什麼給我賠罪?”
拿什麼?薑扶笙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她什麼也沒有了……
她無措地靠在門上。光暈透過窗落在她眉眼處,白皙剔透的臉蛋泛著朦朧的光。她輕喘微微,一縷發絲落在腮邊,惶惶顫抖的鴉青羽睫昭示出她心底的恐慌。
趙元承盯著她,緩緩伸出手。
薑扶笙認命地閉上眼等巴掌落下來。淚花綴在眼尾搖搖欲墜,好似枝頭蘭花沾著清露在寒風中瑟縮,可憐極了。她背棄了他,趙元承打她也是她該受的!
但想象中的疼痛並未傳來,隻有一點溫熱輕觸她臉頰上。她驚疑不定地睜開眼,正對上那雙烏濃澹清的眼。
趙元承將她那縷掉落的發絲彆在了她耳後,小巧精致的耳朵就在眼前。
他目光微凝,瑩白飽滿的耳垂空空如也,隻有小小一點耳洞,並未戴著耳墜。下一瞬,他修長的指尖落在了那耳洞上。
薑扶笙渾身一震,溫熱的淚珠滑落下來。
她的耳洞是趙元承親手穿的。
小時候她怕痛,家中長輩也寵溺她,長到及笄還未舍得給她穿耳洞。
那是一個秋日的清晨。
她纏著趙元承要采露珠煮茶吃,卻又累得不肯走路,趙元承背著她走在山野之中。
那日薄霧蒙蒙,露珠綴在葉尖上像剔透的珍珠,小鳥的鳴叫宛如仙音,一切都美得如同畫中一般。
她快活極了,伏在趙元承背上,貼著他耳朵含羞怯帶笑:“嬤嬤說,小時候沒有穿耳洞的人,長大了隻有夫君才能穿的。”
趙元承用一對亮晶晶的金鑲東珠耳墜哄著給她穿了耳洞。
她痛得窩在他懷裡掉眼淚。吃了他親手給她做的麥芽糖又破涕為笑,答應等來年春日便做他的新娘。
可是後來她食言了。她沒有嫁給他,她做了彆人的新娘。
趙元承烏濃的眸中恨意陡生,俯首一口咬在了她耳垂上。
薑扶笙渾身一顫大為驚駭,捂著耳朵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你……你再這樣,我就高聲引人來了!”
她成親了,有夫婿了,趙元承怎麼可以和她這樣!
美人含露,威脅人的話說得沒有絲毫氣勢,反倒無端勾人。
趙元承聞言再次貼在她耳畔,慢條斯理的語調裡似含著笑意:“你隻管高聲引人來,左右沒人能拿我如何。隻是嫂嫂彆忘了……你可是有夫之婦。如今我家勢大,被人看到你這般淩亂姿態同我獨處一室,你猜他們會不會覺得你在勾引我?左右,你愛攀高枝也不是頭一次了,你說是不是?”
他柔軟的唇似有似無地蹭過她耳廓,嗓音清潤悅耳,話卻是說得極難聽的。
“你……”
薑扶笙眼尾通紅,烏眸蓄著淚意悲憤交織地看著他。梨花帶雨的模樣叫人心尖發酸。
她不敢置信。
他明明還是從前舒朗磊落意氣風發的模樣,怎會說出這樣惡劣無恥的話?
“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彆在這惺惺作態。”趙元承睥睨著她,言語間毫不客氣:“無論是賠罪,還是想攀高枝,總要拿出點誠意來。”
薑扶笙被他極儘刻薄的言語刺得心頭發痛,眼淚簌簌直往下掉。
屋子裡安靜下來。
薑扶笙趁這個空當逐漸冷靜,慢慢理清了思緒。
若趙元承不放她走,憑她自己是逃不脫的。妹妹們又還在他手裡,更不能激怒了他。不如試試和他把話說清楚。
她仰起巴掌大的臉兒來看他,纖長的羽睫迷蒙著淚水,哽咽道:“是我對不住你,我真心向你賠罪。所有的錯都在我,你彆為難我妹妹她們……”
她說著,屈膝便要跪。
趙元承卻鉗住了她纖細的腰肢,怒目切齒:“薑扶笙,你以為一跪就能償還所有?”
“我是真心的……”薑扶笙咬著唇執意要跪。掙紮之間她衣衫亂了,領口下藏著的痕跡露了出來。
那幾點痕跡其實並不深,隻是她肌膚太過白皙剔透,叫人想忽略都難。
趙元承一眼便瞧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