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願者上鉤 於晴 5301 字 3個月前






“混帳家夥,放開她!”怒吼聲驚動林中的鳥獸,也讓站在岸邊的青年受驚地退了好幾步。

循聲看去,看見一名男子倚在樹旁,披頭散發、青麵獠牙,眼若銅鈴,仿?匪媸被崞鬆俠匆??頻摹?他連忙揮手解釋:“我沒碰寧姑娘啊,我沒碰……”西門永一愣,注意到那女人始終與那文弱青年保持一小段距離。

他橫眉豎眼怒道:“你沒碰,卻快把她逼進河裏!你還不過來,想跳河啊?”她看了他一眼,好似在評估誰比較強,最後她選擇慢吞吞走向他。

“寧姑娘……”那青年想靠近,西門永立刻喊道:“你敢再近一步試看看,看看是你走得快,還是我的刀快?”匕首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那青年連忙再退幾步,澄清道:“我不是要冒犯寧姑娘,隻是想跟她說幾句話……你……啊,難道你就是爹提過那快死的人?”“你爹是誰?”他可不記得自己在這個小小的地方有認識過誰。

“我爹是大夫,當日來看過你的病情啊。”

原來青麵獠牙是虛弱到臉色泛青,是他多想了。

這青年暗鬆口氣,笑道:“之前我跟寧姑娘提過,若是她肯,我駕牛車過來,將公子送到我家中好好靜養……”西門永挑起眉,沒有再費力轉頭看離他身後不知多遠的她,問道:“你肯了嗎?”“嗯。”

他的眉頭立時成打結狀。

一股怒火不明不白地又在他體內飛竄起來,他很不爽地瞪著那愈靠愈近的青年,沉聲說:“你不要再接近了,再近一步就不要怪我手下無情!”“啊……我……我是李大夫之子啊,公子,我瞧你虛弱得很,好歹我也會把把脈,先瞧瞧你的病狀再……”“你再近一步,我就出手了!”西門永嗤聲道:“我這個人啊,最討厭的就是大夫了,你那個混蛋老爹被我踹走了,怎麽?你也想要嚐嚐被踹的滋味嗎?”那青年有些不知手措,吞吞吐吐:“可是……男女受授不親,你待在這裏,對寧姑娘總是不好……”“要你多管閒事!老子就算在這裏待一輩子,也輪不著你這小子說話!還不給我滾!再走進一步,我就讓你身首異處。”

那青年猶豫地看看他,試圖想越過他高瘦的身軀,瞧上她一眼,才不自覺走前一步,眼角忽地瞄見他拿著飛刀的手動了。

白光一閃,他驚叫一聲,嚇得轉身就跑。

西門永見他在林中消失了身影,才頭也不回緩緩道:“麻煩姑娘把刀拾起。”

那小子再留一下,再多看一眼,就知道他根本連擲刀的力氣也沒有。

那把小小的匕首正落在他的腳邊,差點刺中他可憐的腳丫子。

“這是我的。”

“是啊,是你的。”

他還知道她的身上也藏了一把小匕首。

“反正再走個十來步,就到河邊了,如果你不介意,可否扶我上前泡個澡呢?”“你傷口裂開了。”

他顯得有些遲鈍,緩緩往下一看,黑色的衫子雖看不出有任何的血跡,但胸腹之間早已濡濕一片。

她皺眉。

“你出門做什麽?”西門永瞪著她,暗暗深吸口氣。

“我是來救你的,女人。”

“救我?”她的眼閃過一絲迷惑,然後實在很不想潑他涼水,說道:“你隻是一個重傷的人。”

“混蛋!就算我傷重,見人有難,豈能不救?你廢話少說!一句話,扶不扶?”“你再泡水,會延遲康複的日子。”

西門永瞪她,眼中噴出熊熊火焰,明白她不是擔心自己的傷勢,而是他若晚一日康複,就必須晚一天走。

可惡,他頭昏眼花,隻能靠著樹乾喘息。

混帳家夥,當初傷他之人,怎麽不順便把他鼻子一塊割了,好過他現在每天都聞到自己身上的異臭。

老天,下場大雨都好啊!他的身軀以怪異的姿勢慢慢滑下,猶如在樹皮上滑動的雨珠,嘴裏不忘說道:“好吧,我救了你,你起碼要報恩,等我的傷口一愈合,你得扶我來河邊。

還有……麻煩你拖我回去,記得,不準再拖著我的腳,我可不想撞到連我自己是誰都忘了。”

她勉為其難應了聲。

“對了……”他要昏不昏,喃喃問道:“你釣到魚了沒?”她奇怪地看他一眼,點頭。

“釣到了。”

“那好……不準你自己吃,等我醒來後,再下廚……”“嗯。”

“還有……”她有些驚歎他的意誌能強過肉體,人都要昏了,還能嘮叨至此。

“既然都這麽靠近河了,我求你就去洗個澡好嗎?”她默默地以衣袖壓住他不肯翻起的白眼,當作什麽都沒有聽見。

水聲嘩啦啦的,一直不停。

等了半炷香,她終於忍不住問:“好了嗎?”“還沒還沒。”

巨石後傳來很愉悅的叫聲。

他真是個大男人嗎?連洗個澡也婆婆媽媽的。

腳下踩的繩索逐漸滑向河裏,她原要抓緊,但臨時手中一頓,任著繩索滑過掌心。

“姑娘!”很冷靜的聲音響起:“你還在嗎?河水要衝走我了。”

她趕緊拉回繩,免得他虛弱到一路飄浮出海,當了浮屍再衝回來。

這人真怪啊,看似脾氣暴躁,但隻要他理智還沒有被趕定時,說話有禮又客氣,就像是好人家的少爺。

“姑娘?”對了,他似乎不喜獨處,或者,該說,當他被迫無法走動時,他很聒噪。

“女人!”“嗯?”她應了聲,知道他耳力很好,即使聲如蚊子,他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在打瞌睡?”“沒有。”

“你覺得那姓李的小子如何?”他隨口問,沒聽見石後有反應,他好心地補充:“我瞧他似乎對你挺有意的。”

嗯,郎有情,妹有意,皆大歡喜,以後他也不必再遇見她了……很好很好,好到他的心頭有點火大。

難道真如西門義所說,其實他是無時無刻不飆火的?明明,現在他心裏是很快活啊!“……有意?他對你有意?”“你耳朵生瘡了還是成仙了?混蛋!我是說他喜歡你!”這混蛋準是生來氣爆他的。

“你眼睛瞎了,我可沒瞎,他那種眼神就算快死的老頭子都認得出來,我會瞧不出來嗎……”咦,等等,他是怎麽瞧出來的?**的事,他一向遲鈍。

活了二十三年,從來沒有跟女人接觸過,不,應該說,在他一堆粗人的朋友裏完全沒有女人的影子,他雖頂著西門二少的名在外頭闖蕩,卻連個紅顏知己都不曾有過。

他微訝一聲,想起眼前這臟女人算是從小到大唯一相處最久的啊。

真是……令人感到悲傷。

“你胡扯!”巨石後驚慌的聲音讓他回神,正要開口辯駁,聽她又說:“他是來載你去李家村的,跟我無關,你亂說!”“有人喜歡你是件好事啊!”他莫名其妙叫道:“你要想想,人家可不嫌你臭、也不嫌你醜,正是患難見真情……是這樣用嗎……喂喂,姑娘,女人!我要被衝走了!”見自己又要順著水漂浮,連忙抱住大石喘氣後,隻手吃力解開腰間的繩子。

真***王八女人,他就知道不娶老婆的想法是正確的。

女人心不隻複雜,還很麻煩。

他小心翼翼護住自己的傷口,遲緩爬上岸,繞過巨石,見她正背對著自己,不知在想些什麽。

天,這異臭!如果他夠狠心,他會直接把她丟進水裏好好洗個澡。

“喂……”他氣喘籲籲。

她連忙轉身,一見他靠得如此近,嚇得跌坐在地。

“你……你……”視線倉皇地瞥開,沒有臉紅,而是驚慌失措。

西門永見狀,將到口的臟話硬生生咽了下去,很客氣地說:“我的衣服……”迎麵丟來他的衣物,他根本無力去接,隻得慢慢滑坐在地,抓起衣物隨便套上。

“如果你是男人,我直接揍了你了事,你到底是想救我,還是想殺我?”她聞言,先是不解,後知後覺地才發現係著他的繩子早滑入河中。

“算啦。”

他沒好氣地說:“反正我也上來了。

我知道女人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要回去了嗎?”“再等會兒,等我喘口氣。”

她抬頭瞧天色還早,便與他保持距離坐下。

“喂!”她不情願地看他一眼。

沭浴過後的他,臉色仍然蒼白,像是缺血過多,但至少比之前乾淨許多,一頭又亮又黑的長發披散在身後,真像是……女人啊。

“不要讓我讀出你的眼睛在說什麽!混帳!剛才你沒有看清楚我的胸嗎?比你的平多了,好嗎!”她脹紅臉,拳頭緊握,整個小小的身軀像是隨時要彈跳起來。

西門永見狀,知道自己又說錯話……混蛋,女人都有胸前那兩團肉啊,她那表情像是他做錯什麽事的,他咬牙忍忍忍,最後用力耙了耙頭發,對著天空大叫一聲,隨即雙肩一頹,主動示好,道:“其實,我是個養子。”

他試圖博得同情。

沒有回音。

“喂,娘們,你聽見了沒?”“……我是個孤兒。”

西門永聞言,一臉挫敗,隨即又振作起來,說道:“我七歲被領養,身分雖是養子,事實上,也不過是為了要照顧西門家唯一的血脈,這跟賣身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她慢慢看了他一眼,低聲說:“我七歲被賣進大戶人家的府裏當丫鬟。”

他的臉皮**,瞪著她,沒好氣道:“你一定要跟我比慘,是不是?”那語氣充滿忿怒,像極小孩在抱怨,讓她不知不覺唇畔勾起。

西門永見狀,衝動地掀了掀唇,想要告訴她,她笑起來不也挺好的嗎?成天板個死人臉,多醜。

話到唇邊,卻本能地住嘴。

他沉默一會兒,才垂下視線,說道:“若我記得沒錯,去年我臨走之時,留下百兩銀票,你怎麽不好利用,買棟大屋,請幾個奴婢服侍?還是你不肯用,要退還給我?”“這是我應得的,為什麽要退還?大屋跟奴婢,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麽意義。”

她頓了下,續說:“我沒用,是備不時之需。”

“不時之需?”西門永愣了下,抬眼又捕捉到那一閃而逝的淺笑。

她的視線對上他的,終於露出他首次見到的好奇,即使是隻有一點點,仍讓他內心起了陌生的感受。

“你從沒有遇過不時之需嗎?”“有錢就花,沒錢就啃饅頭,誰知道明天我還在不在?”他很豪氣地說:“與其想著未來,不如先想今天怎麽過。”

她用力點頭。

“也對。

你連續兩次差點死於非命,的確不必太顧慮將來的事。”

她的話聽似很無意,卻像根針戳進他的心頭。

直覺地,一肚子的火氣又要衝口而出,但一瞄到她很無辜的神色,他……忍忍忍忍,殺千刀的他在忍什麽啊?他以掌心撐著石麵緩緩站起,她立刻搬來門板--之前就是如此拖他過來的。

他一等她靠近,無視門板床,猿臂一勾,勾住她的纖肩。

“你做什麽?”她大叫,著急地手腳並用要推開他,卻發現他將全部的重量放在她身上,讓她根本……動彈不得。

“我沒要對你不規矩,拜托,你打中我的傷口……混蛋,你還打!再打啊,最好打得我噴血,再在你家養它個一年半載的傷,就不要離開好了!”她瞪著他,眼睛瞪得好大,在近距離之下,他能清楚地看見她黑瞳內憤恨的光彩。

“我不會讓你再養傷,我直接將你打死,埋在這裏了事。”

她咬牙切齒道。

西門永內心一震,注視著她的雙眼良久,才緩緩道:“也許你真在考慮殺了我,但在殺人之前,你會猶豫,一猶豫就什麽都完了,你以為你藏著刀就有用嗎?”口氣一改,罵道:“我對你根本沒有興趣好嗎?”“那就放開我!”“我不想當廢物,任人拖來拉去的!女人!你就不能扶著我走回去嗎?我不嫌棄你,你反倒嫌棄我來了!王八蛋,我真想讓你易地而處看看,聞聞你身上的味道……虧那個什麽膿包大夫的兒子也會喜歡你,天底下是沒有女人了嗎?”“他沒有喜歡我!”“隨便啦,我沒跟女人相處過……事實上,我壓根沒打算跟女人相處,你是個例外,我實在不想把你當女人看待。”

“那最好也不過了。”

她的牙齒還在磨,真怕她就這樣磨掉了她長得還不錯的牙。

西門永沒好氣道:“在我眼裏,我根本不把你當女人看,好不好?有女人在,我縛手縛腳的……你啊,硬梆梆的,就像是哥兒們吧。”

她的小臉閃過訝異。

“我……像男的?”他見她竟有幾分期待,遂點頭:“一點點啦。

我是很討厭女人的,最好連肢體也不要碰觸,那我可樂了……喂,你那什麽眼神?我像是那個叫什麽董的斷袖人嗎?”“我認識你不久,自然不知道。”

他想活活掐死她!連說個話都不懂得修飾一下嗎?“你一定要我說實話,是不?女人都是麻煩,我活了二十多歲,都沒碰過女人,你笑啊!”都沒有碰過女人啊,她很訝異地看著他,沒有笑。

西門永不得已,隻好吐露:“女人……很惡心,小心眼、碎嘴,又愛惹麻煩,一碰就碎,我一看見就頭痛。

這就是我還沒成親的原因,不妨順便告訴你,這輩子我都打定主意不成親。”

她呆呆看著他。

“每個人都要成親的。”

這男人在小時一定有過一段很慘的回憶,而且是被女人傷害的吧。

“那就是你認識的人還不夠多。”

他哼聲:“我這輩子啊,發過誓不成親的!”“真慘……”他沒聽見她的同情,說道:“喂,你到底要不要扶我回去?”“你……真的把我當哥兒們?”“廢話!要我把你當女人,我又不是眼睛瞎了……我不是有心要傷害你,咳咳。

我是說,若真當你是女人,我是連一句話也懶得說的。”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男人的身上總是有股味道,他剛沭浴過,渾身有些濕氣,淡淡的男人氣味本來還飄散在她的鼻間,忽地,那股味道不見了,就在他說完話後。

其實,他……也像個君子,至少沒對她毛手毛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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