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猶念情可卿(1 / 2)







話說寶玉於這春夏之際,就想起去年和秦可卿、秦鐘的種種交往的往事來,這才過了一年,就恍如隔世。</P>

最近更是一直做夢,那秦可卿、秦鐘還曆曆在目,隻對自己說沒有死。隻是去了那寶玉也遊曆過一番的太虛幻境罷了。</P>

於是寶玉就約了黛玉,要結伴去櫳翠庵祭奠秦可卿、秦鐘的亡靈。</P>

黛玉知道寶玉對秦氏姐弟萬般的不舍,當初黛玉因父親亡故隨賈璉回了姑蘇,並不在寶玉身邊。這回就答應了寶玉,陪他前去櫳翠庵,在觀世音菩薩法身前,祭奠亡靈。</P>

黛玉自經了上次的閉門羹,後經寶玉說開。那夜寶釵竟是來提親,自己說了非黛玉不娶的話,黛玉這才大為感慨自己誤會了寶玉。兩人的感情不覺又深了一分。</P>

這天四月二十八,端午剛過,正是芒種時。這天也恰好是藥王菩薩的生日;</P>

也是寶玉的生日。</P>

這一天下來,除了王夫人叫了寶玉去吃糊塗羹,彆無他事。到了晚上,寶玉、黛玉在老太太處吃好長壽麵,托言不耐煩要早些回去,就從老太太處結伴出來,二人隻帶了一個雪雁,說話間,這就到了櫳翠庵。</P>

妙玉早就讓蓮心備好了祭奠的一概用品。隻見那寶玉和黛玉,雙雙跪在觀世音菩薩的法身前拜了無數次,寶玉滿眼含悲,淚水連連,猶自不忍起來!</P>

妙玉在一邊也不說話。</P>

直到二人起身,這才請了兩位去後房僻靜無人處坐定。</P>

蓮心捧上茶,退出去不提。</P>

隻見三人麵前,一樣的春茶,各自卻是不同的茶具。此刻,三人除了感歎,也沒有興致去品什麼好茶,賞什麼茶具。</P>

隻聽那妙玉開口說道:</P>

“二爺的生日,原來是和藥王菩薩同一天。這自然是個大造化了。我看二爺也是個有佛性的。將來與藥王菩薩有緣,也未可知。”</P>

寶玉還沒有從悲傷裡出來,見妙玉如此說,趁機便請教起他以往的那些疑惑來:</P>

“愚弟隻知那觀世音菩薩是一等一的真菩薩;那藥王菩薩,又是如何說?”</P>

隻聽妙玉口頌法號,稱頌藥王菩薩道:</P>

“《法華經·藥王菩薩本事品》說,藥王菩薩遊於娑婆世界,供諸佛從三昧起,自念以神力供養,不如以身供養。於是燃己身千二百歲,命終之後,複生於日月淨明德佛國中,是為藥王菩薩。”</P>

寶玉、黛玉聽了,</P>

都深為感佩,</P>

隻寶玉又自問道:</P>

“這藥王菩薩也是個真大德了,隻不知其法力何在?”</P>

妙玉又口頌法號,緩緩說道:</P>

“藥王菩薩及這本事品,於女身最為受用。若能如說修行,即不複為貪欲所惱,亦複不為嗔恚、愚癡所惱。亦複不為?慢嫉妒諸垢所惱。得菩薩神通,無生法忍,眼根清淨,成就淨眼如來!”</P>

寶玉聞聽妙玉此言,簡直如得了大歡喜般,幾乎跳了起來:</P>

“這個菩薩好!</P>

這個菩薩妙!</P>

這個菩薩受用得緊!”</P>

妙玉也不阻止,任由他去,如得了歡喜自在。黛玉卻在一邊,對寶玉說道:</P>

“真要成了佛,倒是大家的造化了!”</P>

寶玉聞聽黛玉此言,瞬間就如從天上返回到了地下。是啊,眼看著這時下,還真成不了菩薩,更不用說佛。就是一個居士、真人,也是萬難做到的!</P>

沒想到妙玉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寶玉、黛玉兩位好友大驚失色:</P>

“我聽說去年春分、端午春夏之際,秦氏姐弟先後去了,想來這兩位,都是寶二爺的舊友吧!”</P>

寶玉也不隱瞞,把自己如何與秦可卿遊曆太虛幻境、如何與秦鐘大鬨學堂、秦鐘如何與小尼智能胡鬨被父親秦業毒打一病不起、如何臨死前規勸自己的話,都一股腦兒的告訴了妙玉,連黛玉在一旁,都聽得甚是詫異。</P>

卻見妙玉並不十分在意寶玉說什麼,隻問了一句“那可卿可是叫兼美的”,便不再言語,靜待寶玉把話說完。</P>

隻聽寶玉又說道:</P>

“這個秦可卿,是秦鐘的姐姐。卻不是同胞,秦鐘和我說過,姐姐小名可兒,是叫兼美。是父親秦業從養生堂收養她時,因當時抱養了一子一女,誰知兒子又死了,就給女兒又起了個兼美的名字。”</P>

妙玉聞說,又隻說了一句“這就對了”,又是不再言語,等寶玉說完。</P>

寶玉自然還有說不完的話:</P>

“那可卿自嫁給寧府珍哥的兒子蓉兒做媳婦,闔府上下沒有不誇讚的,模樣又好,又討老祖宗喜歡,竟是如咱府上的鳳姐兒一般,兩個人把東西兩府管理得服服帖帖的,裡裡外外沒有人不誇道的!”</P>

黛玉聽到寶玉如此說,也說道:</P>

“那姐姐我也見過,論輩分她還要叫我一聲姑媽呢!”</P>

寶玉接口道:</P>

“妹妹說得是,蓉兒要叫我寶叔,他媳婦自然是晚輩!不過年齡倒是要比我們都大些。”</P>

妙玉也不多說,隻說了一句:</P>

“是比你們都大些,應是和我同齡罷。”</P>

這話說得寶黛二人一時也不明白。</P>

寶玉又自管說道:</P>

“那可卿與鳳姐兒一般最好。鳳姐說可卿臨死前還托夢給她,說什麼樹倒猢猻散、盛筵必散,還念了兩句詩,鳳姐兒也記得不是很明白,隻記得有這麼兩句:三春去後諸芳儘,各自須尋各自門。不知是真是假。”</P>

這話黛玉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寶玉說,隻是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然也沒太往心裡去。今天聽寶玉又說出來,隻見那妙玉聽罷,臉上竟露出內心異常痛苦之狀,待寶黛二人關切起來,妙玉這才緩緩回過神來,向寶黛二人重又施禮道:</P>

“抱歉得很,隻因這話太過痛切,不由得就入了心海。”</P>

那黛玉也是經曆過一番的,自母親賈敏早亡,黛玉像丟了魂一般;前年父親又歿了,黛玉竟像魂魄雙失一般,來回姑蘇奔喪,都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待回來重又見了寶玉,竟把寶玉看作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般,一刻都離不開了!上次妙玉還勸黛玉不可用情太深,深則易傷。她自己也知道這話沒錯,可又有什麼辦法呢?</P>

自作孽,不可活!</P>

黛玉心裡說著狠話,拿眼去看眼前的這個寶玉,卻是怎麼也恨不起來。</P>

寶玉哪裡知道黛玉在想這些。聽了妙玉的話,隻覺得更加詫異:</P>

“難道姐姐也有一般的遭遇不成?”</P>

妙玉也不回答寶玉的問話,又問寶玉道:</P>

“那可卿的丫鬟,可是和她一起歿的?”</P>

隻聽寶玉回說:</P>

“正是,那丫鬟叫瑞珠,見主子死了,自己也觸柱身亡。不過這一切,都是聽那邊的人說的,也並沒有人親見。也不好說的緊。”</P>

隻聽妙玉回道:</P>

“死了就是死了,怎麼還不好說得緊?隻不好說得緊的,於我看,倒是那秦氏罷了。”</P>

這話一出口,於黛玉倒沒什麼,她當時父親去世,回姑蘇奔喪,根本就沒在府上。</P>

可這話在寶玉聽來猶如一萬顆響雷在耳邊炸響般,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緊盯著妙玉問道:</P>

“姐姐說得是可卿麼?姐姐的意思,是可卿沒有死?那她去了哪裡,去了哪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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