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鳳姐訊家童(1 / 2)







話說尤三姐自儘之後,</P>

尤老娘和二姐兒、</P>

賈珍、賈璉等俱不勝悲慟,</P>

自不必說,</P>

忙令人盛殮,</P>

送往城外埋葬。</P>

柳湘蓮見尤三姐身亡,</P>

癡情眷戀,</P>

卻被道人數句冷言</P>

打破迷關,</P>

竟自截發出家,</P>

跟隨瘋道人飄然而去,</P>

不知何往。</P>

薛姨媽因見兒子薛蟠</P>

不停哀痛,</P>

就說了好歹回來了,</P>

也要考慮下自己的事情。</P>

那薛蟠到底聽進去了,話猶未了,外麵小廝進來回說:“管總的張大爺差人送了兩箱子東西來,說這是爺各自買的,不在貨賬裡麵。本要早送來,因貨物箱子壓著,沒得拿,昨兒貨物發完了,所以今日才送來了。”</P>

一麵說,一麵又見兩個小廝搬進了兩個夾板夾的大棕箱。</P>

薛蟠一見,說:“哎喲,可是我怎麼就糊塗到這步田地了!特特的給媽和妹妹帶來的東西,都忘了沒拿了家裡來,還是夥計送了來了。”</P>

寶釵說:“虧你說,還是特特的帶來的才放了一二十天,若不是特特的帶來,大約要放到年底下才送來呢。我看你也諸事太不留心了。”</P>

薛蟠笑道:“想是在路上叫人把魂嚇掉了,還沒歸竅呢。”</P>

說著大家笑了一回,便向小丫頭說:“出去告訴小廝們,東西收下,叫他們回去罷。”</P>

薛姨媽同寶釵因問:“到底是什麼東西,這樣捆著綁著的?”</P>

薛蟠便命叫兩個小廝進來,解了繩子,去了夾板,開了鎖看時,這一箱都是綢緞綾錦洋貨等家常應用之物。</P>

薛蟠笑著道:“那一箱是給妹妹帶的。”</P>

親自來開。母女二人看時,卻是些筆、墨、紙、硯、各色箋紙、香袋、香珠、扇子、扇墜、花粉、胭脂等物,外有虎丘帶來的自行人、酒令兒、水銀灌的打筋鬥小小子,沙子燈,一出一出的泥人兒的戲,用青紗罩的匣子裝著,又有在虎丘山上泥捏的薛蟠的小像,與薛蟠毫無相差。</P>

寶釵見了,彆的都不理論,倒是薛蟠的小像,拿著細細看了一看,又看看他哥哥,不禁笑起來了。</P>

因叫鶯兒帶著幾個老婆子將這些東西連箱子送到園裡去,又和母親哥哥說了一回閒話兒,才回園裡去了。這裡薛姨媽將箱子裡的東西取出,一份一份的打點清楚,叫同喜送給賈母並王夫人等處不提。</P>

且說寶釵到了自己房中,將那些玩意兒一件一件的過了目,除了自己留用之外,一份一份配合妥當,也有送筆墨紙硯的,也有送香袋扇子香墜的,也有送脂粉頭油的,有單送玩意兒的。</P>

隻有黛玉的比彆人不同,且又加厚一倍。</P>

一一打點完畢,使鶯兒同著一個老婆子,跟著送往各處。</P>

這邊姐妹諸人都收了東西,賞賜來使,說見麵再謝。</P>

惟有林黛玉看見</P>

他家鄉之物,</P>

反自觸物傷情,</P>

想起父母雙亡,</P>

又無兄弟,</P>

寄居親戚家中,</P>

那裡有人也給我帶些土物?</P>

想到這裡,</P>

不覺的又傷起心來了。</P>

紫鵑深知黛玉心腸,但也不敢說破,隻在一旁勸道:</P>

“姑娘的身子多病,早晚服藥,這兩日看著比那些日子略好些。雖說精神長了一點兒,還算不得十分大好。今兒寶姑娘送來的這些東西,可見寶姑娘素日看得姑娘很重,姑娘看著該喜歡才是,為什麼反倒傷起心來。這不是寶姑娘送東西來倒叫姑娘煩惱了不成?就是寶姑娘聽見,反覺臉上不好看。再者這裡老太太們為姑娘的病體,千方百計請好大夫配藥診治,也為是姑娘的病好。這如今才好些,又這樣哭哭啼啼,豈不是自己糟蹋了自己身子,叫老太太看著添了愁煩了麼?況且姑娘這病,原是素日憂慮過度,傷了血氣。姑娘的千金貴體,也彆自己看輕了。”</P>

紫鵑正在這裡勸解,隻聽見小丫頭子在院內說:</P>

“寶二爺來了。”</P>

紫鵑忙說:</P>

“請二爺進來罷。”</P>

隻見寶玉進房來了,黛玉讓座畢,寶玉見黛玉淚痕滿麵,便問:</P>

“妹妹,</P>

又是誰氣著你了?”</P>

黛玉勉強笑道:</P>

“誰生什麼氣。”</P>

旁邊紫鵑將嘴向床後桌上一努,寶玉會意,往那裡一瞧,見堆著許多東西,就知道是寶釵送來的,便取笑說道:</P>

“那裡這些東西,</P>

不是妹妹要開雜貨鋪啊?”</P>

黛玉也不答言。</P>

紫鵑笑著道:</P>

“二爺還提東西呢。因寶姑娘送了些東西來,姑娘一看就傷起心來了。我正在這裡勸解,恰好二爺來的很巧,替我們勸勸。”</P>

寶玉明知黛玉是這個緣故,卻也不敢提頭兒,隻得笑說道:</P>

“你們姑娘的緣故想來不為彆的,必是寶姑娘送來的東西少,所以生氣傷心。妹妹,你放心,等我明年叫人往江南去,與你多多的帶兩船來,省得你淌眼抹淚的。”</P>

黛玉聽了這些話,也知寶玉是為自己開心,也不好推,也不好任,因說道:</P>

“我任憑怎麼沒見世麵,</P>

也到不了這步田地,</P>

因送的東西少,</P>

就生氣傷心。</P>

我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P>

你也忒把人看得小氣了。</P>

我有我的緣故,</P>

你那裡知道。”</P>

說著,眼淚又流下來了。寶玉忙走到床前,挨著黛玉坐下,將那些東西一件一件拿起來擺弄著細瞧,故意問這是什麼,叫什麼名子,那是什麼做的,這樣齊整,這是什麼,要他做什麼使用。又說這一件可以擺在麵前,又說那一件可以放在條桌上當古董兒倒好呢。一味的將些沒要緊的話來廝混。</P>

黛玉見寶玉如此,自己心裡倒過不去,便說:</P>

“你不用在這裡混攪了。咱們到寶姐姐那邊去罷。”</P>

寶玉巴不得黛玉出去散散悶,解了悲痛,便道:</P>

“寶姐姐送咱們東西,咱們原該謝謝去。”</P>

黛玉道:“自家姐妹,這倒不必。隻是到他那邊,薛大哥回來了,必然告訴他些南邊的古跡兒,我去聽聽,隻當回了家鄉一趟的。”</P>

說著,眼圈兒又紅了。</P>

寶玉便站著等他。</P>

黛玉隻得同他出來,</P>

往寶釵那裡去了。</P>

卻說襲人因寶玉出門,自己做了回活計,忽想起鳳姐身上不好,這幾日也沒有過去看看,況聞賈璉出門,正好大家說說話兒。便告訴晴雯:</P>

“好生在屋裡,彆都出去了,叫寶玉回來抓不著人。”</P>

晴雯道:“哎喲,這屋裡單你一個人記掛著他,我們都是白閒著混飯吃的。”</P>

襲人笑著,也不答言,就走了。</P>

剛來到沁芳橋畔,那時正是夏末秋初,池中蓮藕新殘相間,紅綠離披。襲人走著,沿堤看玩了一回。猛抬頭看見那邊葡萄架底下有人拿著撣子在那裡撣什麼呢,走到跟前,卻是老祝媽。那老婆子見了襲人,便笑嘻嘻的迎上來,說道:</P>

“姑娘怎麼今日得工夫出來逛逛?”</P>

襲人道:“可不是。我要到璉二奶奶家瞧瞧去。你在這裡做什麼呢?”</P>

那婆子道:“我在這裡趕蜜蜂兒。今年三伏裡雨水少,這果子樹上都有蟲子,把果子吃的疤瘌流星的掉了好些下來。姑娘還不知道呢,這馬蜂最可惡的,一嘟嚕上隻咬破三兩個兒,那破的水滴到好的上頭,連這一嘟嚕都是要爛的。姑娘你瞧,咱們說話的空兒沒趕,就落上許多了。”</P>

襲人道:“你就是不住手的趕,也趕不了許多。你倒是告訴買辦,叫他多多做些小冷布口袋兒,一嘟嚕套上一個,又透風,又不糟蹋。”</P>

婆子笑道:“倒是姑娘說的是。我今年才管上,那裡知道這個巧法兒呢。”</P>

因又笑著說道:“今年果子雖糟蹋了些,味兒倒好,不信摘一個姑娘嘗嘗。”</P>

襲人正色道:“這那裡使得。不但沒熟吃不得,就是熟了,上頭還沒有供鮮,咱們倒先吃了。你是府裡使老了的,難道連這個規矩都不懂了。”</P>

老祝忙笑道:“姑娘說得是。我見姑娘很喜歡,我才敢這麼說,可就把規矩錯了,我可是老糊塗了。”</P>

襲人道:“這也沒有什麼。隻是你們有年紀的老奶奶們,彆先領著頭兒這麼著就好了。”</P>

說著遂一徑出了園門,來到鳳姐這邊。</P>

一到院裡,</P>

隻聽鳳姐說道:</P>

“天理良心,</P>

我在這屋裡熬的</P>

越發成了賊了。”</P>

襲人聽見這話,</P>

知道有緣故了,</P>

又不好回來,</P>

又不好進去,</P>

遂把腳步放重些,</P>

隔著窗子問道:</P>

“平姐姐在家裡呢麼?”</P>

平兒忙答應著迎出來。</P>

襲人便問:</P>

“二奶奶也在家裡呢麼,</P>

身上可大安了?”</P>

說著,已走進來。</P>

鳳姐裝著在床上歪著呢,</P>

見襲人進來,也笑著站起來,說:</P>

“好些了,叫你惦著。怎麼這幾日不過我們這邊坐坐?”</P>

襲人道:“奶奶身上欠安,本該天天過來請安才是。但隻怕奶奶身上不爽快,倒要靜靜兒的歇歇兒,我們來了,倒吵的奶奶煩。”</P>

鳳姐笑道:“煩是沒的話。倒是寶兄弟屋裡雖然人多,也就靠著你一個照看他,也實在的離不開。我常聽見平兒告訴我,說你背地裡還惦著我,常常問我。這就是你儘心了。”</P>

一麵說著,叫平兒挪了張杌子放在床旁邊,讓襲人坐下。</P>

豐兒端進茶來,襲人欠身道:“妹妹坐著罷。”</P>

一麵說閒話兒。隻見一個小丫頭子在外間屋裡悄悄的和平兒說:</P>

“旺兒來了。在二門上伺候著呢。”</P>

又聽見平兒也悄悄的道:</P>

“知道了。叫他先去,回來再來,彆在門口兒站著。”</P>

襲人知他們有事,又說了兩句話,便起身要走。</P>

鳳姐道:“閒來坐坐,說說話兒,我倒開心。”</P>

因命平兒:“送送你妹妹。”</P>

平兒答應著送出來。</P>

隻見兩三個小丫頭子,</P>

都在那裡屏聲息氣齊齊的伺候著。</P>

襲人不知何事,</P>

便自去了。</P>

卻說平兒送出襲人,進來回道:</P>

“旺兒才來了,因襲人在這裡我叫他先到外頭等等兒,這會子還是立刻叫他呢,還是等著?請奶奶的示下。”</P>

鳳姐道:“叫他來。”</P>

平兒忙叫小丫頭去傳旺兒進來。這裡鳳姐又問平兒:</P>

“你到底是怎麼聽見說的?”</P>

平兒道:“就是頭裡那小丫頭子的話。他說他在二門裡頭聽見外頭兩個小廝說:‘這個新二奶奶比咱們舊二奶奶還俊呢,脾氣兒也好。’不知是旺兒是誰,吆喝了兩個一頓,說:‘什麼新奶奶舊奶奶的,還不快悄悄兒的呢,叫裡頭知道了,把你的舌頭還割了呢。’”</P>

平兒正說著,隻見一個小丫頭進來回說:</P>

“旺兒在外頭伺候著呢。”</P>

鳳姐聽了,冷笑了一聲說:</P>

“叫他進來。”</P>

那小丫頭出來說:</P>

“奶奶叫呢。”</P>

旺兒連忙答應著進來。</P>

旺兒請了安,在外間門口垂手侍立。</P>

鳳姐兒道:“你過來,我問你話。”</P>

旺兒才走到裡間門旁站著。</P>

鳳姐兒道:</P>

“你二爺在外頭弄了人,你知道不知道?”</P>

旺兒又打著千兒回道:</P>

“奴才天天在二門上聽差事,如何能知道二爺外頭的事呢。”</P>

鳳姐冷笑道:“你自然不知道。你要知道,你怎麼攔人呢。”</P>

旺兒見這話,知道剛才的話已經走了風了,料著瞞不過,便又跪回道:</P>

“奴才實在不知。就是頭裡興兒和喜兒兩個人在那裡混說,奴才吆喝了他們兩句。內中深情底裡奴才不知道,不敢妄回。求奶奶問興兒,他是長跟二爺出門的。”</P>

鳳姐聽了,下死勁啐了一口,罵道:</P>

“你們這一起沒良心的混賬王八崽子!都是一條藤兒,打量我不知道呢。先去給我把興兒那個王八崽子叫了來,你也不許走。問明白了他,回來再問你。好,好,好,這才是我使出來的好人呢!”</P>

那旺兒隻得連聲答應幾個是,磕了個頭爬起來出去,去叫興兒。</P>

卻說興兒正在賬房兒裡和小廝們玩呢,聽見說二奶奶叫,先唬了一跳,卻也想不到是這件事發作了,連忙跟著旺兒進來。旺兒先進去,回說:</P>

“興兒來了。”</P>

鳳姐兒厲聲道:</P>

“叫他!”</P>

那興兒聽見這個聲音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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