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冒牌貨聽他搭話,便稍稍湊近了些,由假扮許氏的人尖聲嗔怪道:"還不都是你害的!開了什麼勞什子方子,竟害了三條人命!"
"三……三條人命!"
那劉大夫吃了一驚,慌張的一屁股歪坐在地上,急道:"我……這怎麼可能我向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從未開過虎狼之方,怎麼可能會害死人,還一下子死了三個!"
"怎麼不可能!"
‘吳掌櫃夫婦’又往前湊了些,疾言厲色的道:"難道青天大老爺,還會冤枉了你不成!"
劉大夫愣怔了一下,忙又爬起來磕頭如搗蒜一般,向孫紹宗連聲喊冤。
孫紹宗慢條斯理的打著官腔,問道:"你若真有什麼冤情,就先起來同吳掌櫃對質——如果不是你的方子出了差池,就是無涯藥鋪的藥材有問題。"
劉大夫聞言,登時跳將起來,鬥雞也似的梗著脖子,把罪過一股腦都推給了吳掌櫃。
那吳掌櫃初時還爭辯幾句,後麵卻被劉大夫用一大套似是而非的醫理給難住了。
眼見吳掌櫃招架不住,在自己的吐沫星子下連連敗退,劉大夫正沾沾自喜之際,忽聽孫紹宗道:"夠了,把這位劉大夫先帶下去吧。"
劉大夫愣了一下,正待探問自己是不是脫罪了,兩個守門的龍禁衛早撲了上來,將他抹肩頭攏雙臂,堵著嘴巴拖了出去。
與此同時,那裡間又閃出個絡腮胡的壯漢,在孫紹宗麵前單膝跪地,問道:"大人,您看這兩人可還使得"
聽這聲音,卻正是楊立才本人。
"應該夠用了。"
孫紹宗點頭道:"你等從後門出去,先把一切準備妥當,隻等天色稍暗便立刻展開行動。"
頓了頓,他又鄭重叮嚀道:"此事乾係重大,千萬要小心謹慎,莫要重蹈上次的覆轍。"
"大人放心,您計劃的如此周詳,卑職若再出了什麼差池,也沒臉再回來見您了。"
楊立才說完,見孫紹宗再沒有什麼指示,便自裡間喊出五六個青衣小帽的丫鬟、小廝,會同高仿的吳老板夫婦,悄悄從後門摸了出去。
孫紹宗目送他們魚貫而出,不多時又聽得馬蹄陣陣、車聲隆隆,心下卻不由的暗歎了一聲——看來這長得太魁梧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原本這捉拿吳掌櫃夫婦的行動,由他直接指揮才最是把穩,可孫紹宗這身量,滿京城也找不見幾個,混雜在其中忒也紮眼了些。
沒奈何,隻得把差事托付給了楊立才。
且不提孫紹宗如何忐忑。
卻說楊立才領著那些人出了後門,又從一戶院落裡,牽出了兩匹駿馬和三兩馬車。
男仆打扮的,從打頭的板車上取了腰刀和獵弓;丫鬟打扮的,則是自後麵的篷車裡,拿出套墊了棉絮的華麗衣裳,給冒牌的許氏披掛起來。
等到眾人各就各位,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打眼一瞧,便是隊出城秋獵歸來的大戶人家!
這支車隊在城裡來回繞了半個時辰,眼見已近酉時二刻【下午五點半】,這才直奔無涯藥鋪而來。
"停車、停車!"
眼見前隊已然越過了無涯藥鋪,後麵的馬車裡忽然有個小丫鬟探出頭來,尖著嗓子道:"三爺的宿疾又犯了,讓奶奶捎帶著抓副藥回去,也省的再出來跑一趟。"
聽了這話,那前麵馬車裡也下來兩個丫鬟,頤指氣使的吩咐道:"去藥鋪裡瞧瞧,莫有那不開眼的衝撞了咱們奶奶!"
一聲令下,立刻有幾個豪奴從板車上下來,如狼似虎的闖進了藥鋪,不多時又出來稟報,說裡麵並無閒雜人等。
那兩個丫鬟這才又從車上,扶下來一名體格肥碩的貴婦人,在三五個豪奴的簇擁下,進到了無涯藥鋪之中。
約莫一刻鐘的功夫,那貴婦人才從藥鋪裡出來,就這麼幾步路的功夫,那肥碩的身子似乎就有些乏了,全靠兩個丫鬟生拉硬拽,才又到了前麵馬車裡。
不多時車隊重新上路,披著夕陽的餘暉,一路波瀾不興的繞出老遠,這才回到了那座的小院後門。
嘎吱~
馬車尚未停穩,就見那後門左右一分,孫紹宗自裡麵大步迎了出來,也不開口說話,兩隻眼睛直往那車上打量。
"大人。"
楊立才連忙翻身下馬,壓低嗓音道:"卑職幸不辱命!"
說著把手一揚,板車上兩個豪奴立刻架下來一個癱軟的漢子,而那篷車裡的肥婆,也被兩個丫鬟扯將出來。
楊曆次挽起袖子,將兩人臉上的脂粉抹掉,卻不是吳掌櫃夫婦,還能是誰
孫紹宗心下頓時鬆了口氣,鬆鬆垮垮的將手一拱,笑道:"吳掌櫃,本官久侯多時了!"
那吳掌櫃夫婦怒目圓瞪,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楊立才在一旁道:"假扮成吳掌櫃夫婦的孔筱和蔣濤,已經成功控製了那店夥計王二狗,若是有不相乾的人上門,就先由王二狗接待,若是白蓮教的賊人找上門,他們便會立刻放出暗號。"
頓了頓,他又躬身道:"您看是現在就審問,還是……"
"先押到後麵去。"
孫紹宗指了指對麵的院落,又道:"且等如意坊那邊兒傳回消息再做理會。"
楊立才恭聲應了,親自押送著吳掌櫃夫婦進了對麵的院落。
孫紹宗卻是轉頭回了那簡陋的小院,自顧自往那條凳上一坐,借著昏暗的油燈,自桌上撿起一份厚厚的檔案,仔細的研讀起來。
又過了約莫兩刻鐘,才見有人推門進來,恭聲稟報道:"回稟千戶大人,無涯藥鋪已然落了門板,如意坊周遭並無任何異狀。"
嘖~
看來白蓮教的人,並未派人在如意坊監視吳掌櫃夫婦。
孫紹宗把手裡的檔案往桌上一放,伸了個大大的攔腰,嘟囔道:"走吧,隨本官去後院嚴刑逼供,否則怎麼對得起鎮撫大人特意送來的黑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