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曈曈(1 / 2)







香爐在地毯上摔出一麵斑駁暗色,鮮豔織毯上便突兀地映上一層奇怪色彩,映著窗外雨聲,格外刺眼。

陸瞳望著眼前青年,一顆心漸漸下沉。

裴雲暎為何在遇仙樓中

今日戚玉台生辰,廣邀好友。他那些狐朋狗友身份不低,若按資格,多半各個都該住在此層。

而裴雲暎偏偏在此,莫非他與戚玉台……

年輕人的目光掠過地上傾倒的香爐,良久,又抬頭看向她。

陸瞳微微攥緊手心。

她見識過此人的心機多疑,眼下這情狀如何解釋,何況他若與戚家暗通款曲,複仇一事隻會難上加難。

怎麼才上來他開口。

陸瞳一怔。

裴雲暎隨手將銀刀放在桌上,自己在案幾前坐下,邊招呼她:把門關上。

陸瞳恍然,裴雲暎沒認出她來!

也是,銀箏裝扮手法過人,她今日在樓下路過銅鏡時曾往裡看了一眼,胭脂水粉塗得跟個妖魔鬼怪似的,麵上還覆了珠紗。裴雲暎應當是將她認成了遇仙樓的舞姬,或許他本來叫了人上樓,她誤打誤撞頂了旁人的身份。

愣著乾嘛他又問。

陸瞳便低頭,走到門口將門掩上了。

踟躕下去反而惹人猜疑,隻能先將計就計了。

門被關上,窗外的雨聲便小了一些。小幾上描金珠燈上芍藥豔麗奪人,裴雲暎在桌前坐下,身後一片琳琅珠翠中,他眼底的漠然反倒顯出幾分難得的真實。

見陸瞳看來,那點漠然便迅速褪去,重新變得明亮起來。裴雲暎勾起唇角,隨口問:不會說官話

陸瞳點了點頭。

遇仙樓新來的這群舞姬是從外族來的,一些會說盛京話,一些不會說。會說盛京話的在這裡總是更受歡迎些,不會說官話的便要被冷落一點。不過對於樓中的風流醉客來說,也不過都是一時新鮮。

陸瞳之所以扮作舞姬,是因為有麵紗可以遮容,方便行事。沒料到會在此地遇見熟人,但正因如此,不會說話也沒有露麵的自己,才能在裴雲暎麵前安然無恙地扮演下去。

他又望著陸瞳笑,點一下案幾杯盞:不倒酒嗎

陸瞳頓了頓,隻好走了過去。

她在裴雲暎身邊停下來,儘量使自己顯得溫順可愛,提起酒壺為他斟酒。。

清冽酒液落入青玉杯,叮鈴悅耳,陸瞳彎腰時,雲霧似的披帛拂過青年的臉,他眉眼微動,微微避開,像是刻意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

斟完酒,陸瞳站直身,乖巧守在裴雲暎身側。許是蒙著麵紗的緣故,又或許是這屋裡的甜香太熏人,那酒氣很淡,她幾乎沒有聞到酒味。

裴雲暎拿起杯盞,低頭飲了一口,看向案幾前那方沉木琴。

陸瞳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一沉。

果然,下一刻,就聽這人含笑的聲音響起:會不會彈琴

陸瞳:……

常武縣家中原先就隻有一方舊琴,是買來讓陸柔練琴的。她吃不了練琴的苦,幼時生得又像隻湯團,一向不愛琴棋書畫這些。剛買回來的時候父親倒是希望她也能練練,陸瞳為了躲避練琴,故意將琴彈得亂七八糟。果然沒過幾日,一條街上的鄰坊都跑來勸母親還是算了,何必讓小姑娘吃這個苦——大夥兒夜裡都不能好好睡覺了。

就此作罷。

如今裴雲暎問她會不會彈琴,陸瞳心中忽而有些後悔,早知今日,當年便不該偷懶,咬咬牙將琴學會,也好過眼下這般光景。

沉默一下,陸瞳輕輕搖了搖頭。

他笑了笑,好像很苦惱似的,想了片刻才開口。

聽聞遇仙樓新來的舞姬翠翠,裾似飛燕,袖如回雪,一舞可酬百槲明珠。我還沒見識過。他手撐著頭,看著她無謂地笑,那你跳支舞吧。

陸瞳:……

才方逃過彈琴一截,這人就提出跳舞。她若會跳舞,小時候手腳也不會那般不靈活了。要說起來,或許陸謙都比她跳得更好,對於跳舞,陸瞳的記憶還停留在五歲之前跟在陸柔身邊,陸柔跳舞,她在一邊猛打扇,好讓風將陸柔的發絲吹起來,使舞韻更加動人。

一晃十多年過去,想來她舞姿沒有半點長進。不跳還好,隻怕一跳立刻會被人發現端倪。

裴雲暎好整以暇地等著她。

陸瞳忽然覺得,或許眼前這人與她八字不合,天生就是來克她的。

但麵對裴雲暎饒有興致的目光,她根本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一位舞姬可以不會彈琴,但總不能不會跳舞。破綻太明顯,何況裴雲暎本就是個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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