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曈曈(2 / 2)







陸瞳無奈,隻得往前走了幾步,緩慢地挪到屋中那塊織金珊瑚毯中,有那麼一瞬間,她有些想破罐子破摔,且不提日後對戚玉台如何,乾脆現在一把毒粉先毒死眼前這個禍害再說。

正當她僵硬地抬起胳膊時,身後又傳來一聲:算了。

裴雲暎道:香爐灰灑了一地,不便起舞,你來給我揉揉肩。

陸瞳心中鬆了口氣,又暗暗咬牙。

這人幾次三番,分明是故意戲耍於她,還是這就是這些豪門王孫的樂子她聽銀箏說起過,會做的事偏要旁人做,能夠得到的東西偏要隔著一層紗,濃情蜜意中的男女最愛行此舉,美其名曰情趣。

陸瞳不懂情趣,也不懂男女之樂,若非情勢不對,簡直要對裴雲暎殺心頓起。

隻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陸瞳走到裴雲暎身後,深吸一口氣,雙手搭在他肩上。

裴雲暎背對著她,看不到神情,但看他姿態極為放鬆。

也是,折騰的是彆人,他當然放鬆了。

陸瞳便按下想要一刀結果此人的衝動,替他輕揉按起來。

醫館裡也曾有肩酸腿痛的病人前來看診,陸瞳也替他們揉按,她揉按的力道不輕不重,大部分時候都令人滿意。此刻窗外狂風大雨瓢潑不絕,暖閣中卻溫暖如春,樓下銀燭佳麗,夜夜痛飲,又有伶人歌聲隱隱傳來,竟生幾分美好之態。

陸瞳半垂下眼。

裴雲暎的肩很寬,腰身又窄,穿起公服來極漂亮。他看起來很矛盾,殿前司的公服款式裁剪硬朗,卻在衣領護腕處繡有華麗刺繡,一如他給人的感覺。

看似親切可近,實如泠泠玉雪,藏著冷意。

這屋裡沒有戚玉台的影子,戚玉台不在這裡,而她要找到戚玉台,首先得從裴雲暎身邊脫身。她身上所帶之藥要麼要人性命,要麼不適合用在他身上,他喝了酒卻沒有醉……得想想其他法子。

或者直接將他弄暈這屋中趁手的也隻有一個香爐,還灑在地上了。她的針倒是可以,但那樣就得見血。而且這附近或許有裴雲暎的護衛,一旦出事,想要脫身很難。

她今日是來找戚玉台的,不想另生事端。

心中正思索著,冷不防耳邊傳來聲音:怎麼心不在焉

還沒來得及反應,下一刻,陸瞳的手被人握住,一陣天旋地轉,她感到身子被人往前一拽,一下子撲到裴雲暎身前。

四目相對。

桌上銀燭晃了兩晃,牆上影子也晃了兩晃,人影漸漸凝在牆上,像一幅昏暗舊夢。

陸瞳心中微動。

自打知道她要混入遇仙樓後,銀箏總與她說起這些風月場中的事情。什麼書生與花魁,王爺與清倌,什麼名姬文士,什麼狀元琴娘,亂七八糟天花亂墜,無非就是男女情事。

那些男女間來回的拉扯、追趕、調笑,到最後也就是到榻上滾作一團。她聽著總覺不甚真切,而今裴雲暎近在跟前,陸瞳忽而就有了實感。

她看向眼前人。

裴雲暎生得美貌,骨相眉眼都英挺,一眼看起來俊美又高貴,但因為唇角的梨渦又多了一絲韶朗,這使得他看起來沒有那些富貴公子端著的矜持氣,反而多了幾分清爽。

但再清爽,到了綺羅叢裡,他也隻是個普通男人。

也會逛花樓,找姑娘,對舞姬動手動腳。

陸瞳不知道他想乾什麼,畢竟人一旦要真下流起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裴雲暎盯著她,忽然笑了笑。

他說:遇仙樓裡的紅曼姑娘芳容端麗,冠絕吳姬,不過我看,千花萬柳,並不如伊。

他一手握著陸瞳手臂拉近身前,明亮的眸中映出她的影:相交已久,識麵何遲,不如讓我看看你的臉——

言罷,抬手作勢要去扯陸瞳的麵紗。

陸瞳一驚,猛地退後。而他看似強勢,實則並未用力,陸瞳一下子就掙開了他的手,後退幾步,一身珠釵銀飾被這動靜晃得叮叮當當作響。

珠羅麵紗的流蘇輕輕拂過他手,如一道幽藍舞影,從他指尖流走了。

陸瞳回過神來,一瞬間明白了什麼,驀地看向屋中人。

窗外大雨傾盆,風聲密密。

屋中燈殘香暖,朱火照人。

年輕人坐在椅子上,烏衣上簇簇銀雲作團,笑容在燈色下泛出淺淺暖意,像是有些忍俊不禁。

香香歌喉清麗,翠翠舞韻綿長,卿卿一笑酬千金。

他看向陸瞳,微微揚眉。

瞳瞳,你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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