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子家的院子。

一群小蘿卜頭在不停跑來跑去，嬉戲打鬨，弄得院子裏塵土飛揚，到處都是屬於孩童的天真笑聲。

在這樣鬨哄哄的環境中，卻有三個小小身影，跟周圍好動的孩子迥然不同。

他們安安靜靜的站在籬笆圍牆的後麵，兩大一小。

他們的雙手緊抓著籬笆，努力的踮起腳尖，想要看得更遠一些，更遠一些……

從籬笆的縫隙中，露出他們極為相似的臉龐。

此時此刻，就連他們的神情也都是一模一樣的。

有緊張，更有期待。

三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瞪得老大老大。

二崽是最為激動地，也是最緊張的。

他的整張臉都貼在了籬笆上，肉嘟嘟的腮幫子被擠壓著，一張小嘴不停吧嗒吧嗒。

“大哥，你說娘真的會來接我們嗎？”

“大哥，娘之前都沒來過李嬸子家，她會不會找不到路，在半路走丟了？”

“大哥……大哥，大哥……你聽到我說的了嗎？你怎麽不說話啊？”

站在二崽旁邊的大崽，就如同一個木頭樁子一樣，渾身上下一動不動。

就連眼睛，也是一眨不眨的。

更沒有開口回答的二崽的連番質問。

倒是在另一邊的三崽，傳來了帶著奶氣的稚嫩聲音。

“娘說了，她會來的……”

“娘說的！我們一起回家！一起回家……”

“娘，還有雞蛋……雞蛋好吃！”

三崽的個子矮，都沒有籬笆圍牆高。

兩個哥哥踮著腳尖往外看，他隻能蹲在地上，從下層的更大縫隙間往外偷看。

三個崽崽目光齊刷刷的，都盯著院子外麵的那條小路。

但是跟兩個哥哥不同的，三崽不僅想喬安樂，更想喬安樂偷偷塞給他的那個雞蛋。

香噴噴的雞蛋！

蛋白滑嫩嫩，蛋黃綿綿軟。

是他三年短短人生裏，除了母丨乳之外，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

他除了吃了自己的那個雞蛋，大哥的雞蛋還讓他多咬了一口。

真的真的太好吃了！

隻要想到娘，就會想到雞蛋……

三崽隻是想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二崽原本就緊張，聽到三崽突然提起雞蛋，頓時更緊張了。

他急急忙忙的跺腳，飛快地說道，“三崽，不準提雞蛋！娘說了，不能往外說！沒有雞蛋！沒有雞蛋！沒有雞蛋！”

和尚念經。

瘋狂輸入三崽的小腦袋。

三崽看著激動的二崽，咯咯的笑得更開心了，整個人看起來傻乎乎的。

但是他知道一個道理。

“聽娘的。娘說，噓—— ，是秘密，聽娘的，三崽都聽娘的。”

一段小插曲之後。

三個崽崽又成了“望娘石”。

三人看著一動不動，但是他們的嘴角，一下子揚起，一下子又壓下去，透露著心底裏的情緒翻滾。

就在這個時候。

籬笆圍牆外麵，傳來女人的喊聲。

“二虎子，快出來，我們回家了。”

隨著聲音傳來，原來霸占著木馬玩具的一個小男孩，飛快的從木馬上下來，一溜小跑衝向了大門旁邊。

嘴裏還高高興興的喊著“娘”。

那興奮的樣子，就跟吃了十隻烤鴨一樣。

來接他的是一個約莫三十歲的女人，身上穿著比一般的村民們稍好一些，一看就是這個軍屬大院裏的。

二虎子衝出去之後，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掌，親密的牽在一起。

隨後。

二虎子轉頭看向不遠處的三個崽崽。

那張虎頭虎腦的小臉上，全是囂張得意的驕傲表情。

“看到沒，這是我娘！我娘來接我回家了！是來接——我——一起回家的！我娘對我最好了！”

二虎子不僅說話的聲音囂張跋扈，還用鼻孔對人。

一旁的大崽和二崽一下子就黑沉了小臉，也就隻有三崽聽不懂對方話語的嘲諷，還在想著雞蛋傻樂。

二崽忍不住胸腔裏冒起來的怒氣。

他衝著洋洋得意的二虎子喊道。

“哼，你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們也有娘！每個人都有娘！娘說了，今天會來接我們一起回家的！”

那頭的二虎子依舊囂張，甚至衝著跳腳的二崽哈哈大笑。

“哈哈，你們才沒有娘！沒有娘！我娘都跟說了，你們沒有親娘，隻有後媽！那是後媽！做後媽最喜歡虐待孩子了，她根本不喜歡你們，也不會來接你們回家！你們做夢吧！”

孩子的話向來毫無顧忌。

大多時候都是鸚鵡學舌，從大人那裏聽到什麽，就原封不動的說什麽。

二虎子的娘一聽到他說的那些話，臉上瞬間浮現了尷尬的神情。

她往二虎子後腦勺抽了一巴掌。

“你這個倒黴孩子！怎麽能亂說話。”

“娘！ 我沒有亂說話！你和爹在屋子裏明明就是那麽說的！我都聽到了的！我沒有說錯！”

“那是我和你爹在屋子裏說的話，你怎麽能往外說！你這個倒黴孩子，還不快跟我回家！”

二虎子的娘看似教訓著孩子，但是手上根本沒有使勁，也沒有否認二虎子說出口的話。

隻是拉著一臉死不服氣的二虎子，從小路上離開。

短短的爭吵之後。

氣氛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特別是二崽……

竟不知在什麽時候紅了眼眶。

水汪汪的酸楚淚水，在眼底淺淺的泛起。

整個人，看著又低落又可憐，像個濕漉漉的小狗。

他看向大崽，忐忑的發問，“哥，你說娘會不會不來啊的的……”